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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刚刚他开过口,连樱会怀疑他是只会吃饭的哑巴。连樱从来不是安静的个性,和叶青同住,还经常被她嫌弃聒噪。她自然而然能找到下个话题,比如剧院门口今天贴了下部剧的新海报,她演女二,刚读完剧本。“这个剧本的女二会芭蕾,走路都得垫着脚,但她又伤了跟腱,所以还有点跛。矛盾的很。”男人好像有了丁点兴趣。“然后?”“写本子的人用外表的矛盾来演绎女二内心的矛盾,不过我觉得有点刻意了。”半餐饭的时间,连樱都在自说自话,说她想怎么修正角色的动作、神态,哪里的几句台词的语气上要尝试。他只是听,间或点下头。一直说到餐后水果都摆在了桌上。男人吃东西很斯文,不锈钢叉叉起一块蜜瓜,三口咬完流出一点汁水在嘴角。他修长的手指夹起纸巾按了按,随手扔在了一遍。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连樱则一口没动。过去,连樱从来没觉得话多有什么不好,但现在她话匣子都空了。闭上嘴,手轻轻握拳,藏在桌下。“没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多,你听烦了吧?”连樱头皮发麻,为自己的话多尴尬。“没有,你说的很好。”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无波无澜的样子配着官方回答,同时挥手让服务生把桌上收干净。连樱知道,这顿饭已接近尾声,这样大概是想打发她快点离开。她低着头,“我来买单。”拿起包。“蒋其岸。”他突然说,沙哑冰冷的嗓音沉沉敲在她的心房上。“我,蒋其岸。”她遗失心跳,目光锁在他的双目不能移开。他有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仔细看,才会发现其实他的眼尾上翘,只是因为不苟言笑的神态,上翘的眼尾才不那么明显。那道疤,一直被连樱记住的那道疤,便顺着上翘的眼尾延伸,直到湮灭在凌乱发丝里。这道疤的终点在哪?连樱想知道。会是在发际线前的几毫米?还是一直延伸到发际线后?这般胡思乱想着,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蒋其岸。”她找回了心跳,意识到失礼,她说:“连樱。”蒋其岸抬起手,那个助理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老板。”他做了个结账的手势。连樱阻拦他,“不了,说好我来的……”助理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站着没动。他只听老板的安排。素银打火机又出现在蒋其岸的掌心里,被花式转动着。银质翻盖开合发出噌噌轻响,火苗时暗时明,几次差点要烧到他的指尖。他定定看着她,又一次。像探究,又像在看个笑话——连樱想到他随意甩出的那叠英镑,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连樱从包里掏出卡时,整个手臂都发麻,全屏本能驱动付了这桌的账单。她慌乱地抓起包,怯怯对他说:“走吧。”也是对自己说。连樱来过这家餐厅很多次,每次临走,餐厅都熙熙攘攘,总要让人挪一挪动一动,才好方便走出去。可今天没有,径直快速,就像他裹挟自己进来一样的直截了当。餐厅外停了一辆暗红色的劳斯莱斯,华丽扎眼。连樱猜是在等他,她回头道别:“谢谢了,再见……”他打开车门,“上车。”直截了当的邀请。“……”连樱的脚和灌铅一样沉。她不明白。明明连回答她的问题都不屑。但拒绝是明白的。“不……我下午还有排练,就刚才说的那出戏。”“小事。”他谈吐间的不屑、不耐和蛮横,倒是和之前的行为如出一辙。奇怪的是,连樱竟然不反感,他周身的气场仿佛都在认同他的行为。他这样的人就该是这般直截了当的。不然不配他。她也不配他。她也不觉得那是小事。“我要回去排练了,谢谢你,再见。”他不勉强,自己上了车。暗红的车门“砰”一声关上,连樱后退了两步,目送车子起步。车滑出几米,又倒了回来。窗户摇下,露出他苍白的脸,白到那道疤痕更明显了。连樱意外。“蒋先生?”“蒋其岸。”他好像是在纠正她的叫法。“因为男友?”他在询问拒绝的原因。“不是,和这没有关系,蒋先生,我……”在他的注目礼下,连樱说话变得磕磕绊绊,语言逻辑丧失殆尽。他是她混乱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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