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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顾明的伤势（第1页）

狭小、逼仄的设备间内，尘埃在唯一光源——顾明后颈不断闪烁火花的芯片接口映照下，如同悬浮的幽灵。空气里弥漫着金属锈蚀、陈年灰土以及……一丝新鲜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和血腥气。

顾明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在地，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玻璃碎片。肺部的穿孔让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浓稠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不断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压抑在胸腔深处，却又忍不住在剧烈的咳嗽中喷溅出点点血沫。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每一次痛苦的喘息，从那破损的肺叶中无可挽回地流失。

后颈的芯片接口更是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刑具。失控的电流疯狂窜动，爆发出刺眼的蓝白色火花，每一次闪烁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神经刺痛和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接口周围的皮肤早已碳化、焦黑，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难闻气味，灼痛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这持续的过载和剧痛中变得模糊、涣散，仿佛随时会沉入无边的黑暗。

背部和手臂上被能量武器灼伤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焦灼的剧痛。崭新的烧伤覆盖在旧伤之上，焦黑的皮肤紧绷着，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像是要将皮肉撕裂。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手臂，那被能量束擦过的地方，想必也是一片狼藉。

他蜷缩着身体，试图找到一个能稍微缓解痛苦的姿势，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是徒劳。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重若千斤，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就此昏睡过去。

然而，他不能。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被陆铭轻轻放在帆布上的林悠然。

女孩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若非胸口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起伏，顾明几乎要以为她已经……他不敢再想下去。她锁骨下方那曾经如同星辰般闪耀的E-12纹路，此刻已经彻底黯淡，像是燃尽了最后一丝光芒的余烬，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而蔓延至膝盖的蓝色灼痕，虽然颜色似乎比之前稍淡了一些，但那微弱的光芒却带着一种不祥的、冰冷的意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终结。皮下的条形码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死物。

看着她毫无生气的样子，一种比身体的剧痛更甚的绝望和无力感紧紧攫住了顾明的心脏。林正宏那些冰冷残酷的话语——“必要的载体”、“偏离轨道的实验品”——如同毒刺般在他脑海中回响。他答应过要带她离开，要带她去第七隔离区寻找真相，要让她活下去。那个自称“父亲”的研究员用生命为他们换来了机会，揭示了E-12是“钥匙”而非诅咒的秘密……他背负着承诺，背负着牺牲，背负着最后的希望。

可是，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肺部穿孔，芯片过载濒临极限，浑身是伤，连站起来都困难，意识都在模糊边缘徘徊……他连自己都快要撑不住了，又怎么去保护她？怎么带她闯过这危机四伏的基地，抵达那个未知的第七隔离区？

保护林悠然的本能，那或许源自苏辰记忆深处的执念，依旧在他残存的意识中咆哮着，支撑着他不肯倒下。但属于顾明自己的那一部分意识，却在清晰地感受着身体的崩溃和现实的残酷。他不能再失去重要的人了……过去的阴影似乎在剧痛中若隐若现，那些模糊的、被篡改的记忆碎片中，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绝望的失去……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不合时宜的幻象。

“咳……咳咳……”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蜷缩成一团，更多的血沫从指缝间溢出。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

他必须想办法处理伤势，至少，先稳住情况。否则，不等“蜂巢”协议的清理者找到这里，他自己就会先一步耗尽生命。而林悠然……她等不了那么久。

就在顾明与身体的极限痛苦和内心的绝望激烈搏斗时，一直沉默着的陆铭动了。

他仔细检查完林悠然的状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向角落里那堆废弃的仪器和零件。他的动作依旧冷静而高效，没有丝毫多余。顾明用模糊的视线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突然出现、立场不明的E-09，此刻的行为依旧让人捉摸不透。他为什么要冒险救他们？他翻找这些废弃物，是想做什么？

顾明心中充满了警惕，但身体的状况却让他不得不将一丝微弱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神秘的同行者身上。至少，陆铭对这里的环境似乎很熟悉，知道这个临时的“安全点”。

外面的世界仿佛并未因他们的暂时躲藏而平静。基地结构扭曲、金属疲劳的呻吟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能量武器爆鸣和沉闷的震动，如同死神的脚步声，不断提醒着他们，危险从未远去，只是暂时被隔绝在了这片狭小的空间之外。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重。顾明靠着墙，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引发剧烈的咳嗽。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紧紧锁定着林悠然苍白的脸庞，以及在角落里翻找的陆铭。

内部的危机——他自己濒临崩溃的身体，林悠然垂危的生命——已经取代了外部的追杀，成为了悬在头顶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需要帮助，迫切的、立刻的帮助。

就在顾明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时，陆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似乎从一堆废弃的医疗设备残骸中找到了什么，直起身，转了过来。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沾满灰尘、看起来相当古旧的金属盒子，以及几卷同样蒙尘的医用绷带和一支看起来像是某种应急注射剂的东西。

陆铭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找到的东西，径直走向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