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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陆铭的抉择（第1页）

冰冷的空气带着铁锈和霉菌的混合气味，钻入陆铭的肺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钝痛。他靠在一处废弃管道的冰冷内壁上，临时处理过的枪伤在简陋的包扎下依旧渗着血，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灼热的抽痛。这里是霓虹渊更深处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是他侥幸从秦烈的枪口下逃生后，拖着重伤之躯找到的临时藏身之所。

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将他包裹，只有远处管道接口处透进来的微弱幽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这片刻的寂静，反而让内心的喧嚣更加震耳欲聋。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无法抑制地闪现出林悠然那张写满惊惶与倔强的脸。从最初奉命接近她、扮演“友人”角色开始，一切就像脱轨的列车，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帮助”她逃离林家庄园的，那时的他，内心还残留着对林家命令的服从，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般的冷漠。

可后来呢？看着她在绝境中一次次挣扎，看着她为了寻找苏辰不顾一切的模样，那份刻意维持的冷漠像冰块一样逐渐融化。尤其是在天穹航空总部，当警报响起，他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时，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曾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不过是任务需要，是长期接近后产生的习惯性保护欲。但在霓虹渊边缘，当秦烈冰冷的枪口指向她时，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前面。子弹撕裂皮肉的剧痛远不及那一刻内心的决绝。他将那个存有林家秘密的U盘塞给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引逃生方向，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偿还了部分最初的欺骗。

然而，这份短暂的释然很快就被更深的痛苦和焦虑所取代。他活下来了，但林悠然呢？

他知道她去了哪里。那个废弃的军事基地，一个连林家内部都讳莫如深的禁区。李薇的技术分析不会错，苏辰的信号源指向那里，但那极有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而林悠然，那个被电子合成音称为“最后的变量”的女孩，就这么孤身一人闯了进去。

“最后的变量……”陆铭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胸口的伤似乎更痛了。他虽然不像顾明和李薇那样掌握着最核心的技术细节，但作为林父曾经信任的棋子，他零星地接触过一些关于“完美情人”计划的信息碎片。他知道那绝不仅仅是一个先进的AI项目，它涉及更深层、更禁忌的领域，足以让林家不惜一切代价掩盖真相，甚至不惜制造空难、牺牲无辜。

苏辰……那个天之骄子的飞行员，恐怕早已不是单纯的失踪或被困。他很可能就是计划的核心试验品，被困在那个基地深处，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改造。而悠然，她被诱骗过去，是为了什么？验证实验成果？还是……成为下一个试验品？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陆铭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这地下管道的阴冷更甚。他想起了林父那双总是隐藏在温和表象下的锐利眼睛，想起了秦烈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的冷酷。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会在乎牺牲谁，哪怕是自己的女儿或曾经的盟友。

他，陆铭，曾经也是这个冷酷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他执行命令，收集情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参与了将林悠然推向深渊的过程。背叛的愧疚感如同毒藤，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对她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内心挣扎和爱意的表白，并非全然虚假，只是在那样的生死关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给出的U盘里，有他能接触到的所有关于计划和苏辰航班事故的资料。但这足够吗？能帮助顾明和李薇及时找到真相，救出悠然吗？还是说，那份资料本身，也只是林家庞大阴谋中的另一环，一个用以误导或拖延时间的诱饵？

他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他现在身受重伤，藏匿不出，别说去基地救人，就连自保都成问题。秦烈和林家的人一定还在搜捕他，一旦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可是，难道就这样躲藏下去吗？任由悠然落入那些疯子的手中？任由那个他曾发誓要保护，最终却未能保护周全的女孩，被拖入那个名为“完美情人”的地狱？

不。

陆铭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的刺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或许无法像顾明那样深入调查，无法像李薇那样提供技术支持，但他了解林家，了解秦烈，了解这个计划运作的一些内幕和可能的薄弱环节。他还有用。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想办法联系上顾明他们，必须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复仇？或许吧。林家和秦烈欠他的，他迟早会讨回来。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林悠然。那个在绝望中依然闪烁着微光的女孩，那个让他第一次质疑自己人生选择的女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剧痛，开始仔细检查自己的伤势和周围的环境。逃避和自怨自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需要恢复体力，需要找到离开这里的途径，需要重新加入这场危险的游戏。

这一次，不是作为林家的棋子，也不是作为秦烈的帮凶。而是作为陆铭自己。

为了赎罪，也为了……那个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完全承认的理由。

黑暗中，陆铭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危险，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但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而这一次，他选择站在深渊的对立面。

时间，对他，对林悠然，对所有人来说，都已不多了。他必须尽快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