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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潮生蛊变（第1页）

七月初六的月光像把淬毒的弯刀，将钱塘江面劈成碎银万两。萧瑾弛站在水师楼船甲板上，掌心躺着半张焦黄的密信残页，＂祭潮贡船＂四个字被浪声震得簌簌作响。暗卫统领跪呈的倭寇布防图在夜风中舒展，羊皮卷上朱砂勾勒的航线，正与当年萧烁私运火药的暗流重合。

＂明日祭潮的三十六艘官船，混进七艘双桅帆船。＂沈栖薇的声音混着药香从舱内飘出。她斜倚贵妃榻，腕间金丝楠木药盒里，萧烁炼制的万蛊丹泛着诡异的幽绿。伽蓝香从她袖口渗出，在空气里凝成淡紫色的雾。

萧瑾弛转身时，看见妻子咽喉处浮现的梵文正缓缓蠕动。那是吞服万蛊丹两个时辰后出现的异象，本该在萧烁棺椁中陪葬的南诏蛊术，此刻正在永康太后的血脉里苏醒。

＂巳时三刻涨潮，混江龙的水鬼会在盐官镇接应。＂他解下腰间龙泉剑压在布防图上，剑柄龙睛突然泛起血光——这是二十里外暗桩传来的预警。沈栖薇忽然蹙眉，指尖银针刺入曲池穴，将即将漫过锁骨的梵文逼退三寸。

子时的更鼓荡开江雾，水师提督送来祭潮典仪用的青铜酒樽。萧瑾弛斟满琼浆的刹那，樽底暗刻的螭吻纹突然脱落，露出里面新铸的倭寇菊花纹。沈栖薇的软剑比惊呼先至，剑风扫过提督官帽，斩下半截藏着毒针的孔雀翎。

＂好一招偷梁换柱。＂萧瑾弛碾碎毒针，看着靛蓝汁液渗进船板，＂连潮神庙的祝祷法器都敢动手脚。＂他突然挥剑劈开酒樽，夹层里滚出颗鲛人泪，正是那日行宫香炉里未燃尽的毒引。

五更天泛起蟹壳青时，沈栖薇的蛊毒第一次发作。她蜷缩在舱室角落，发间凤钗落地碎成三截。伽蓝香凝成的紫雾竟有了形状，在她周身幻化出萧烁自焚时的火凤虚影。萧瑾弛破门而入时，正撞见她瞳孔里流转的卐字符，与金箔残片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去......去潮神庙地宫......＂沈栖薇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染血的指尖在案几划出首辅的私印纹样，＂萧烁的......万蛊鼎......＂话未说完，江面突然传来祭潮鼓乐，本该在辰时出现的贡船，此刻提前浮现在浓雾里。

萧瑾弛的红衣箭袖掠过瞭望台，千里镜中七艘双桅帆船正在变换阵型。倭寇的八幡船旗从桅杆顶端展开时，他认出掌舵人脸上的火燎疤——正是三年前逃脱的叛军参将。沈栖薇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发间伽蓝香暴涨，竟在雾中凝成指引箭矢的罗盘。

＂放火鹞子！＂萧瑾弛的龙泉剑劈断令旗。十八支裹着磷火的箭矢破空而去，却在中途被浪头打湿。沈栖薇突然割破手腕，让浸染蛊毒的血滴入海。平静的江面霎时沸腾，无数银鳞鱼跃出水面，用身体接住坠落的火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首艘倭船燃成火球。沈栖薇却突然呕出黑血，腕间梵文已蔓延至心口。萧瑾弛揽着她滚进船舱，万蛊丹的药盒在颠簸中翻开，最后一粒丹药正化作青烟渗入她七窍。

＂去地宫......取我的......＂沈栖薇的指甲掐进他肩胛，在龙纹衣料上勾出带血的优昙花，＂用伽蓝香......喂给万蛊鼎......＂江风灌入船舱的刹那，她颈间肌肤下凸起数条游动的黑影，宛如南诏古籍里记载的噬心蛊。

午时三刻的潮神庙空无一人，萧瑾弛抱着气若游丝的妻子撞开暗门。地宫壁画上的飞天突然睁开双眼，手中琵琶迸出淬毒暗器。沈栖薇在剧痛中苏醒，瞳孔完全化作鎏金色，袖中软剑自动出鞘斩断机关锁链。

万蛊鼎在密室中央泛着血光，鼎身缠绕的锁链刻满反写的梵文。萧瑾弛割开手掌将血抹在鼎耳，伽蓝香从他伤口涌出竟凝成钥匙形状。沈栖薇突然凄厉长啸，周身紫雾幻化的火凤撞向铜鼎，鼎盖开启的瞬间，二十年前南诏进贡的礼单从中飞出，每一页都签着首辅年轻时的花押。

＂原来从那时就开始......＂萧瑾弛的龙泉剑插进地砖裂缝。鼎内升起的不是解药，而是萧烁的亲笔手书，火漆印上盖着本该随葬的东宫私印。沈栖薇的蛊毒在这刻达到顶峰，她抓起手书吞入腹中，周身梵文突然迸射金光。

暮色染红钱塘江时，最后一艘倭船在芦苇荡沉没。沈栖薇立在残阳里，脚下躺着七窍流水的叛军参将。她眼中鎏金褪去后，露出更深沉的墨色，袖口飘出的伽蓝香竟带着龙涎气息。萧瑾弛抚上她眉心新生的朱砂痣，触感温热宛如活物。

＂万蛊鼎里养着的，是萧烁的一缕魂魄。＂沈栖薇的声音空灵得不似凡人，指尖掠过处，倭寇尸体上的螭吻纹自动剥落，＂首辅用二十年时间，把永康朝堂变成了养蛊的鼎炉。＂

江风送来焦糊味，两人身后，潮神庙地宫正在熊熊燃烧。沈栖薇发间的伽蓝香雾凝成凤凰形状，朝着临安城方向振翅而去。萧瑾弛望向皇宫飞檐上晃动的孔明灯，突然明白太后体内苏醒的不仅是蛊王，还有萧烁蛰伏二十年的滔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