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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我和虞百禁走回录像厅门前取车。悬挂在入口处的小黑板上,昨夜的粉笔字已经被人擦去,今天的片单看样子还没排出来。“不知道今晚要放什么。”虞百禁说,“我还挺期待呢。”
“那我们多留一晚?”
我站在人行道边的树坑里,从怀中摸出烟盒,敲了敲底部,抖一支烟给他。“得了吧,你肯定会说,‘明天又要看什么呢’,我们就永远走不了了。”
“真了解我。”
我俩靠着车尾抽烟,不急于赶路,抽完撤掉车衣,掀起引擎盖,依次检查发动机、刹车系统和轮胎磨损状况,有无被人动过手脚、安装了追踪器等等。等早市休市,人流疏散,繁忙而拥堵的街道恢复畅通,再重新清点物资,规划行车路线,离开这座被我们误打误撞、唐突造访的内陆小城,朝海的方向驶去。
“今天心情好点儿了吗?”
一上车虞百禁就问我,我先是茫然,没听懂他指的是什么,寻思了片刻才和前一天的对话衔接起来。“哦。好多了。
“也不算是心情不好,只是想安静一会儿。”
为防止他曲解我的行为和用意,我不得不多加解释,却由于自己笨口拙舌而越描越黑,“我不让你和我说话不是嫌你吵、不想理你,对你不耐烦之类的——算了,”我打开了车载音响,“当我没说。”
“宝贝,你认真的样子好狼狈。”
“闭嘴吧。”
他笑了好久。“我明白。理解是身为伴侣的义务。即使很难做到,我也会好好履行的。”
“……这又是从哪部电影里学的?”
“从你这里。”
视线在后视镜中交汇的刹那,我第一次没有躲避他。如同水面上破碎后又粘合的倒影,我觑见他的发丝,指节,眼眸,唇舌。巨细无遗。
“忍耐,疼痛,嫉妒,宽容……”
翕动的喉结,肌肤的纹理,隐秘的渴望,旖旎的遐想。
“不要抢,要等着;不要强占,要引诱。”
恶劣的事,下流的事,想对他做、也想让他对我做的事。
“爱教会我很多东西。所以我需要它。”
只要我说出来,他就会帮我实现它。
“我知道了。”
谈话就此终止,没人接续下去。引擎低鸣,车内微妙的静,唯有车载广播兢兢业业地预报天气:今明两天,我市将迎来大幅度升温,最高气温可达二十度。
日光直射之下,密封的车厢内明显比室外体感温度更高,我和虞百禁都脱了外套,只穿单衣,他上身是一件毫无特色的圆领白T,洗水棉布,略有厚度,同款式的T恤我见过成千上万的人穿,却没有一个能穿出和他一样的效果;陡峭的肩线,宽松布料下隐隐勾勒出的精悍胴体,短袖下面支出半条手臂,深蜜色的皮肤从视觉上削弱了肌肉的坚硬感,反而让人——很想触摸。
我慌忙将目光移开,在它变得越来越放肆之前。喉咙焦渴,我不由得扯了扯束着脖子的高领衫,试图驱散那股无端攀升的热意,而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拇指轻旋,摩挲着光滑的皮圈,细腻的质地像极了人的肌理,蹭过他虚握的虎口。
难以言喻的电流窜过脊柱,使我一瞬间挺直了背,听见他问我:“热不热?”
“还好。”
“穿得有点厚了。不过,黑色高领很适合你。”
他少见地点到即止,没再说些多余的话来消遣我,舌尖将口腔内壁顶起一块,喃喃地自语,“上高速前又忘记去便利店了……”
我也在想。
到底哪里能买到套?
正午时分,我们途经一片山麓地带,穿过几段闪回般的隧道之后,视野豁然拓宽,如同冲出窄道的湍流;群山渐退,被远距过滤掉大部分细节,仅剩下虚化的脊线和不匀的色块。路面很新,看上去刚修筑没多久,整节路段都少有行车,我向窗外望去,大片的云影在平原上游弋,天光隐现其中,忽明忽暗,让人错以为置身于海底。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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