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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娘在灶下做饭,竖起耳朵听到外孙这样说,再悄悄往外头一瞅,见二外孙外孙女果真在墙下站着,心里那块大石总算放下了一半。
待外孙低头弯腰走近灶房,柴娘低声问:“果真让他们反省去了?”
范远瞻道:“是,他两个胆子太大,不反省不成。”
“我瞧着也是,你看溪儿,伶伶俐俐一小女娘,说去卖菌子便去卖菌子,说去卖田螺便去卖田螺,现在倒好,收拾起她祖母一家来亦不含糊……”
柴娘絮絮叨叨地说着,范远瞻慢慢在一旁听,时不时嗯个一声应和一下。
待外祖母说完,他才道:“溪儿聪慧,不同常人。”
柴娘:“正是因着她不同寻常,方要好好教。若是一般的蠢人,即便有坏心亦无碍,犯不了多大的事,溪儿这种天生聪慧之人,若是学坏了,可就要惹出泼天大祸来。“
“我知,婆婆莫忧,待会我与她好好说说。”
“是得好好说,她也就听你的了。”
今日范溪被罚去面壁思过,煮饭的人变成了柴娘。
她一辈子在乡下忙活,做饭无甚花样,她沾了点油,清炒了韭菜,水煮冬瓜,再蒸了个蛋,从坛子里捞出范溪做的五香萝卜干拌上猪头肉,这一餐饭倒算齐活。
范远瞻出去之时,范溪与范积蕴还在墙角站着。
范积蕴神情安然,站在墙角亦规规矩矩,一双眼睛清亮,就是不太聚集,不知他在想甚。
范溪则明显有些不服气,细长浓眉微皱,小脸亦带出几分不忿。
范远瞻将菜端出来,唤一声,“先来吃饭。”
范积蕴拍拍范溪的肩,带她去洗手。
待一家人洗完手,沉默用完饭,柴娘进内室去看女儿,范远瞻看着弟弟与妹妹,令二人站在跟前,先不问范积蕴,只问范溪,“溪儿,你可知错?”
范溪凝眉,仍道:“大兄,我们家现在正处于困境,我欲使家人脱困,对婶子她们小惩一把,亦算错?”
范远瞻望范积蕴一眼,道:“积蕴,你先回去。”
“是。”范积蕴乖乖拜别兄长,回内室去了。
范远瞻望着范溪,语气温和了些,“别的先莫论,溪儿你说惩,我问你,你可是觉着婶子犯了错?”
范溪一听他这言语,立即知道被抓了漏洞,抿抿嘴,没说话。
范远瞻接着道:“若是婶子犯了错,向天向云他们在这事上可有错?祖母桂娘她们可有错?若他们无错,却被牵连,岂不无辜?再者,这个错应由谁来断?这个惩又应由谁来断?这次侥幸未出大事,若是祖母身子不爽利,这菌汤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草?又或向天向云身子骨弱,微毒的菌汤却带来大祸患,要了他们的小命,你当如何?”
范溪真未想过杀人,她只是气不过,憎恶于牛角娘对他们母子四人做出的事。
范远瞻见她神色有变化,摸摸她的头发,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这个理,一人再聪慧,再有理由,亦不应当成为主动害人那个。若是一个控制不好,可就成害人害己。一人若常思量着要如何反击害人,人也成生在阴沟里了。”
范溪听他这一番话,心里咯噔一下,彻底醒悟过来,低低道:“我知错了,我下次不会。”
范远瞻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想,他又道:“为兄只是教你莫主动害人,若人欺到头上,也莫一味想着后腿,该有的手腕谋略仍是得有。”
“我知,不会矫枉过正。”范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大兄,对不起,累你忧心了。”
“知晓便好。”范远瞻听她软软的话语,笑:“今日事多,想必你也累了,大兄去帮你铺床,你与婆婆早些歇息可好?”
范溪点头。
范积蕴在里头听到动静,一起出来帮她铺床。柴娘看完女儿,服侍女儿睡下后亦出来。
范溪先去洗过澡,两人吹灯睡下。
睡着前,范溪又认了一遍错,“婆婆,今日是我行事莽撞,累你们忧心了。”
柴娘摸摸心口,在心里头念一声佛,轻叹道:“下次可莫这样了。”
范溪应下。
范远瞻与范积蕴回房,一回到房间,范积蕴便道:“大兄,我知错。”
范远瞻看他一眼,笑:“还未说你,你倒是乖觉。”
范积蕴不好意思:“我当真知错,下午我想得太浅,还蛊惑溪儿,不应是读书人所为。大兄,你便原谅我则个罢。”
范远瞻点头,拍拍他肩膀欣慰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知错我便不说了,下次莫犯。”
兄弟俩都是聪明人,范积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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