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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确实领了饷银……分文不差,可他们拿着饷银,却还会饿死……”
之后的话,孟诚再说不出口了。
方临渊也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寒冷和饥馑是磨蚀人骨血的钝刀,从去年秋天一刀刀磨到了开春,即便曙光就在眼前,也是会将人逼疯的。
而他更清楚的是……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军中无粮,主将随时可以奏呈兵部。朝中每年都有积攒给军队的粮草,为什么他们的粮仓里会空空荡荡?
个中缘由,方临渊尚且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若这样的事落在他手底下的兵身上,他便是上金殿,以血荐,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况且,这又跟谁手下的兵有什么关系呢?
一兵一马,都是砌就大宣四境屏障的砖石,外敌未侵,怎能自毁长城。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孟诚说道:“你们的状况,我了解了。你的其他手下我还有话要问,过上两日,我会再来见你。”
孟诚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
“我的弟兄们,你随便去问。”他说。
“大半年来,我们自问没做过亏良心的事。我们向来只拦路打劫过路的商贾,每次只取两成货物,多余的粮食和银子都分给了兖州的百姓。”
方临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孟诚的监牢。
如他所说,此后任意一个匪众,拉来问话的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他们自打落草为寇之后,除了几次战役所误伤的士兵之外,他们从没动手劫掠杀人过。抢掠的货物与金银,全部登记在册,整座山的锁匙也都在方临渊手里,随时都可以前去检查。
夜深了,方临渊离开了宁北郡的大牢。
宁北郡郡守也一直候在外头,见他出来时忙迎上前,还一个劲地在打哈欠。
“方将军审完了?”他殷勤地问道。“这些匪众关在这儿,将军只管放心,如何处置,也只等将军一句话。”
像这样硬茬难啃的匪徒,一旦落网,定然是得吃些苦头的。本就是一帮打家劫舍的罪犯,略施惩处,都是人情与法理之中的。
却见方临渊回头看向他。
“不必如何处置。”他说。“关押好了,三餐饮食也不要怠慢。”
“啊?”郡守一愣。
便见方临渊嗯了一声,并没直言,只是说道:“我还有许多话要审,这些人深不可测,只怕还有要紧的东西没吐出来,这样的关口,不能出了岔子。”
郡守当即明白,再三承诺会关照好这些匪众的性命。
方临渊这才放心,点了点头,策马回了营中。
营地里的军账已然全熄了灯,此时黑沉沉的一片,唯独正中的那座军账里荧荧地亮着灯火,远远看去,像是夜空里高悬的一轮圆月一般。
方临渊掀开帐帘,便见赵璴坐在那儿。
“你还没回去睡?”他神色有些疲惫,问出话的嗓音也有些有气无力。
便见赵璴嗯了一声,抬头看向他。
方临渊在赵璴对面的坐榻上坐了下来。
“军帐数量不够,只匀出了一个。”只见对面的赵璴说着话,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上前来。“我就让手下的人先去休息了。”
方临渊嗯了一声,接过茶杯,仰起头来喉结起伏,便一口气合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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