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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皇后未再看傅行简一眼,向殿门走去,“去陪陪他。”
傅行简起身,微微躬身,
“是。”
门开了,月光冷冷地淌进来,敬年将扶着皇后,化作两道浅灰的影子印在地面上,一步步离开傅行简的视线。
这一刻他逾矩了,抬起头,看向这个孱弱的背影。
是的,明明孱弱,明明多病,却始终微微昂首,将一身厚重的凤冠霞帔稳稳撑起,哪怕是方才热闹的宴席之上,她周遭独是冷的,无论是谁,目光只要触及就会立刻敛了笑意,目露畏惧。
咸宁宫里伴月香的气味暗暗浮动,这熏香他并不陌生,在拘禁在宫中的那个夜里,这个香气始终萦绕在他的口鼻之中,如同皇后高高在上,却毫无温度的语调,以及最后告诫他的那三个字
——冷落他。
殿门合上带起的风抖动了烛火,一番明灭后,傅行简的目光转向里间,似有所思。
荣德此刻从里间走出来,颔首到,“大人,殿下已经醒了。”
并不是想象中迷迷糊糊的谢暄,他坐在床上,虽惊讶,双眼却清亮澄澈,无半点浑噩,看到傅行简进来,眉心这才蹙起,
“我这是怎么了?”
傅行简闻言却是先看了荣德一眼,他触到目光先是一愣,而后颔首敛目,退了两步。
“你今日睡到巳时过半才醒来用膳,到了午时又推说吃不下,一直到方才晚宴上,空腹就饮了数杯酒……”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谢暄没想到傅行简竟越说越多,忙转头冲荣德道,“我饿了。”
没好好吃饭或许是原因之一,但唯有谢暄自己知道看到谢玘时,那寒入脊髓的心惊。他不想被傅行简看出端倪,见荣德应了出去,就忙下床趿上鞋,笑道,
“没想到今日能留宿在这儿,我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说着,谢暄去翻箱倒柜,傅行简的目光却落在他的床榻上。
这是一张雕花月洞架子床,与常见的山水花草之类的祥纹不同,这张床与外头的那张矮桌一样,雕刻的都是形态各异的小兔子,傅行简眸色微凝,在床头处微微弯下腰,指尖轻轻抚过靠近枕边的一只乖乖坐卧的兔子身上。
这只兔子与别的都不同,头顶背上都极为温润光亮,谢暄此时恰好回头,像是被撞见了糗事,脸刷就红了,“这只睡觉时摸着最顺手,结果后来就不摸就睡不着。”
说着,谢暄不禁叹道,“不瞒你说,刚出宫立府的时候我失眠了好几夜,手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么喜欢小兔子?”傅行简又摩挲了一下才收回手指。
“因为……”谢暄几乎脱口而出,却又神色微黯滞了下,“做这张床的时候,也不过七八岁。”
皇嫂也问过他,怎么这么喜欢小兔子,他只说是喜欢,皇嫂就让内宫监专为他做了这一整套的家具,不仅如此,当年就连他的被褥上绣的都是。
但究竟为什么喜欢,他谁也没敢说。
“算了,都是些小孩子玩意。”谢暄也没了兴致,将拉出来的小木匣又推回了柜中,外头有碗盘轻响,一桌饭菜眼看就要布好,谢暄眼神微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拉住了傅行简的衣袖,
“傅意深,明天出宫后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
屋里熠熠的灯烛仿佛照不亮谢暄的脸,他似乎想说,却又犹豫,直到荣德脚步声救了他,才轻轻道了句,
“去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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