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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明含笑道:“‘只能等他自己找上门来,到时候生死各听天命’,如此豪言壮语,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忘了呢?”
迟莲:“……”
伙计的敲门声解救了他的无言以对,惟明扬声道“进来”,随手将茶盏搁下:“罢了罢了,先吃饭,今日能挖出一个仇心危就已经是收获喜人,好歹也给鸿胪寺和京兆府的大人留些用功的余地,总不能什么活都让咱们两个包揽了。”
迟莲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接话,对他这番官场老油子言论不置可否。
郁金坊菜色不错,虽非山珍海味,但胜在新鲜精致,惟明吃着还算可口,无意间一抬头,却见迟莲碗碟中雪白干净,压根就没动过筷子。
他想起这人一早就到王府,这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没喝,丝毫不见疲惫饥饿之态,心道果然是餐风饮露的真仙,比敬辉那沽名钓誉的老东西强过百倍,一边顺手抄起放在旁边的干净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玉渍金桃:“别光看着,吃点东西。”
迟莲“唔”了一声,倒也没见什么勉强之色,慢慢地将那块清甜的桃子夹起来吃掉了。
两人边吃边闲聊,惟明一抬头看他盘子又空了,便拣了个三鲜春卷给他,迟莲果然也吃了。第三回惟明试着夹了一筷羊肉,第四回盛了碗汤,都没被拒绝,只有中间一次惟明故意没有亲自动手,只示意他尝尝一道珍珠丸子,迟莲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后来那个丸子就再没动过。
惟明这顿饭吃得比查案还累,心说这到底是挑食还是不挑,难道每顿饭必须要有人给他喂进嘴里才肯吃吗,这厮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还没有被饿死的?
他在心里偷偷嘀咕人家,手上却很老实地又给迟莲夹了一筷子菜,迟莲用手在碗沿遮了一下,摇头道:“不要了。”
惟明醒过神来,眉梢一挑,迟莲还当他是疑惑,露出了有点为难的神色:“真吃不下了。”
“哦,没事。”惟明筷子一转,落回自己碗里,片刻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干巴巴地问:“你们修道之人……是不是都得辟谷不食,吃了凡间食物不会影响你的修行吧?”
“不会,”迟莲抿出一点笑意,动手给他续上茶:“殿下放心,无妨的。”
完了,全完了。
惟明心道呜呼哀哉,迟莲不是挑食也不是非要等人伺候,果然只是因为不想拒绝他,所以才肯老老实实地吃掉他亲手送来的食物。
他曾经觉得世上最荒唐的说辞就是“一见钟情”,可现在却不得不开始正视现实——明明除了皮相外对彼此的性情一无所知,怎么会有人才见面一两次就像是认识了八辈子一样情深意重,他的红鸾星难道比强抢民女还霸道吗?
“殿下?”迟莲见他眉心紧蹙,目光沉郁,好像被什么棘手的疑难问题困住了似的,迷惑地唤了他一声,企图让他回魂,“这是怎么了?”
惟明激灵一下,恍恍惚惚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饱含着无限悲悯与苍凉。他想说我以后不会长留玉京,你我或许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无论有多少情分总归都会被时间和距离消磨干净;又想说京城云波诡谲,皇子们勾心斗角,我身份特殊,你与我走的太近会招来皇帝猜忌,稍不留神就会变成别人拿捏你的把柄,到时候情意成了负累,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然而这些话在他心头转了几转,很快就沉没在迟莲明澈的眼眸里,惟明叹了口气,撂下筷子,托着下巴看向窗外霞光,像闲话家常那么自然地道:“你喜欢什么花?”
迟莲:“啊?”
他想了想,迟疑地道:“喜欢……绛霄花吧,传说‘花叶流金,红云映霄,恍如焰生’,等到初夏盛开的时候,应该会挺好看的。”
“好。”惟明认真记下,不太自在地描补了一句,“刚想起来,管家昨天问我马上开春了,王府的花圃该如何整饬,我对侍弄花草不太在行,所以问问你的意思。”
迟莲莫名其妙,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勉强信了他的说辞。
惟明默默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心说今晚回去就找易大有支银子雇花匠买树苗——虽然前路注定充满艰难坎坷,但王府总归是要两个人一起住的,必须得趁早收拾出来,万万不能耽搁了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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