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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介之说,阿兄是向着洛阳的方向去的。
阮窈听后怔愣了好久,悄悄红了眼,喉头就像被什么东西哽着了。
沈介轻笑着问她是不是喝醉了,继而取出巾帕,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只是他话中半句未曾提到过阿爹,至今为止唯一能够确认的是,阿兄并未战死,且同她一样,想要去往洛阳寻得亲眷庇护。
总比死讯要好上许多,阮窈在心中拼命劝慰着自己。
她出生的时候,阿娘还是妾室。
阿兄与她并非同胞,是嫡母所生,又得阿爹的爱重,相比起来,自己实在不算重要。
阿爹是一届武夫,鲜少留在府里。阿娘在她的记忆中总是满腹抱怨不忿,最常在她面前说的一句话便是“人生莫做他人妾”。
阮窈幼时不明白,待长大些便学会了如何哄慰阿娘,和如何讨好阿爹和阿兄。
好在他们一同长大,一切就像阮窈预想的那般,她是阿兄最为疼惜的小妹。
嫡母病逝后,阿娘由妾室变为了正室,她也如愿攀上了谢应星这根高枝,本该有美满而顺遂的一生。
然而事到如今,她近乎失去了一切。
阮窈曾有吐不尽的怨怪和咒骂,可这些和眼泪一样,毫无用处。
虽然裴璋性子有些古怪,令阮窈弄不明白,而她也并不喜爱他,可说到底,至少她眼下的生活要比在灵山寺的时候好的多。
即便只是为了她自己,阮窈也要紧紧攀住他。
更何况,等回了洛阳,她若能依附裴氏,必定也能为阿娘和阿兄再做些什么。
依照大齐律令,官员审案的卷宗皆藏于御史台内的兰察宫,当初那份假造的密信不外如是。
只是常人如何能进入,更莫要说是调用。
若是裴璋……
“娘子,法净寺到了——”
马车缓缓停住,车夫的声音打断了阮窈的思绪。
“总算到了……果真是好远。”
她下了车,抬眸向山门里望过去。
*
日落西山,暮色温柔的笼下。
裴璋此时才缓步而出,向着下榻的厢房走。
“公子……”重风跟在他身后,面色十分无奈,“季娘子来了,这会儿正在西厢等着要见你。”
裴璋神色平淡,连步子都未顿一下,“明日一早送她回去。”
“娘子似是有些不对劲……”重风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说:“那西厢原是不住外客的,寺中僧侣想请娘子离开,她却不论如何也不开门,只说是要求公子去一趟。”
裴璋几乎可以想见重风所描述的这一幕,女子娇柔又含着哭腔的嗓音也在他耳边浮出,细细弱弱,却挥之不去。
他微蹙了眉。
佛门重地,如何能这般行事,未免过于失分寸。
陆九叙那日的话言犹在耳,虽则多数都是些空言,可有一句却说得不算错。
倘若追根究底,当初将她留在燕照园中,又带来钱塘,到底也是他一时纵容。
欲心犹如火焰,飞虫痴故,入中即死。愚痴凡夫亦复如是,欲、嗔、痴,则堕地狱。
这因果既自佛寺而结,若要离欲,便合该今日在此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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