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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你不配是阿开（第2页）

“是的。”

景云再也没有任何的理由了。

她自欺欺人的坚持在刹那间化为灰烬，十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是颤抖，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瞳，如深海，如黑夜，她却还是荒唐又可悲地追问了一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对吗？”

炫目的白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仿佛在做一场白日噩梦，她梦见了阿开，梦见他对自己说一切都是骗局，这个梦可真好笑，她的阿开怎么会骗人呢？她的阿开又老实又好欺负，她的阿开又温柔又善良，她的阿开啊……

她缓缓地松开双手，掌心的热汗在他干净整洁的西服上留下两块难看的汗渍，这样的东西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就像曾经的麻布衬衣和帆布鞋一样，哦，还有电动三轮车，它们都是格格不入的，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

“所以……这就是你欺骗大家的理由吗？你隐瞒姓名，隐瞒身份，为的就是这一天吧。你知道秘青瓷是龙家窑的传家宝，只有继承龙家窑的人才能得到它，因为师娘的遗嘱，你很难继承龙家窑，你若是争，师父反而会提防你，所以你自己不能争，你要我帮你争。”

她站在他面前，像一只被丢弃的木偶，细碎地念叨着那些过去，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害怕失去，她失去过幸福的生活，失去过纯真的爱情，失去过为她遮风避雨的母亲，也失去过让她重生的师父，每当她失去一样东西，就是一柄刀从她心上剜掉一块肉，那些锥心刺骨的痛她都忍了下来，因为她有阿开，无论过去有多艰难，她都有阿开。

但是现在没有了。

“人人都以为师父讨厌我，对我避之不及，可你了解他，所以你接近我，既不会让师父真的生气，又可以让龙洺他们对你放松戒备。”她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你只要扮演人人都喜爱的大师兄，我就会为你争取到想要的东西。”

她一直以为，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人，日后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但她错了。那些悸动和美好，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喜欢的人或许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她的期盼、她的憧憬实在是蠢得要死。

景云很想掐住他脖子，很想扛起家法棍劈头盖脸地打他，她想问他为什么，想听他说一个“不”字，哪怕这个“不”，也是骗她的。

越开终于低下了头，却是居高临下地压视着她，他不否认她说的每一个字，因为那的的确确都是他的计划。

烈日灼灼，他却隐在黑暗之下。

“你说你不想继承龙家窑，你当然不想，你有越氏天工，何须在乎一个小小的龙家窑。那里只有秘青瓷是你瞧得上的，所以你拿到釉方，就离开了……”她终究还是掉下了眼泪，因为她坚硬的盔甲被她弄丢了，脆弱是一股汹涌的海浪，毫不留情地将她卷入其中，这很羞耻，但她控制不了。

她那么、那么地喜欢他，她太羞耻了。

“……连我也不要。”她咬牙说出这几个字，站在这样的烈日下，站在他冷漠的目光下，她天旋地转。

她想起那个冬天的夜晚，阿开紧紧抱着她，对她说——我等你回来。

她回到了龙家窑，他却离开了，她等了很久很久，无数个夜晚，她独自走到水碓，听着潺潺的流水一遍又一遍地流过千峰堂的门前。

她总是在想，再等一等，阿开会不会就回来了？

等到那时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说——你看，你等过我，我也等过你，这样才公平嘛！

但现在她清醒了，彻彻底底的清醒了。

越开终于主动开口，“你一直都很聪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在夸她，然而每一个字都将她的心刺得千疮百孔。

她聪明吗？当然了，听到他的名字，她就可以想通一切，也正是因为她，他才可以如愿以偿，但是——

“师父那么相信你，哪怕在最后关头，他依旧没忘记把秘青瓷传给你，阿开……不，你不是阿开，你也不配是阿开！”她一直都很克制，可是提到龙千峰，她就痛得忍无可忍了，她可以承认自己愚蠢，可以鄙视自己活该，但她不允许这样肮脏的谎言连龙千峰是受害者！

这么多年，她习惯了背叛，习惯了失望，但她忘不掉龙千峰最后的双眼，他静静地凝望着他们每一个人，命运像一条干涸的溪流，将他最后的生息全部带走，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和他们每一个人郑重告别。

那一句“再见”，景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的良心呢！你对得起师父吗？！”她撕心裂肺地大吼，她恨眼前这个人，这个根本不是阿开的人！

他有着最高傲的姿态和最卑劣的灵魂，他静默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是阿开。”他顺着她的话说，“所以，我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