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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相逢少年时第十六章烙印（第1页）

（十六）烙印

两人头发上的水分吸的差不多了，便各自上床。东芝向采菊那边靠了靠，轻声说：“妻主，今天东芝可以伺候您了吧？”，采菊无语，这个我怎么回复你啊！好在他也不是太笨，见她没有拒绝，窸窸索索的解开布袍上的带子，欺身过来，很小心地慢慢行动。来自故乡的信息里，采菊已经三十了，虽未婚但毕竟是经过人事，可此乡的采菊的身体，还不满十九，那种不适感那种灼热的疼痛令她很不舒服，她狠狠地咬了他的肩膀。结束后，采菊裹紧衣服下床，对东芝说，“你在床上，不要跟过来”，自己去后面倒水清洗。她重新回到床上钻进自己的被窝，觉得不舒服又换了一条布单。东芝已经回到他的被子里，向采菊这边靠了靠，有些愧疚地说：“妻主，对不起，下次东芝再小心些”。采菊放低声音说，“是我自己觉得不适，并不怪你”。两人于是慢慢睡去。

正月已经过完，就要开始整地，进入春耕时节了。前几天，东芝就很自觉地找到了放置在杂物屋的农具，修修整整，也很精心地照料着牛马，他和它们将通力合作，完成春种夏劳秋收，收获一年的口粮。

间隔了两天，他又委婉地表示可以伺候了，将采菊平抱到他的卧具上，小心地解释，妻主爱干净，弄脏了东芝这边不打紧，更轻柔更小心了一些。很快溜下床，去后屋用小盆盛了水，将打湿洗净拧到半干的布巾，递给她，垂下眼帘低声说：“妻主，东芝不看的，您净身吧”。采菊也很囧，她不习惯这样，但是该种情况下，她也不好拒绝，很别扭的擦洗了。又重复了一次，他又将采菊移回到她的被窝里，端起小盆去了后屋。采菊觉得很尴尬，将脸半藏在枕头上。

一阵水声后，东芝回到自己的被窝，沉默了一下，有些羞涩地问采菊：“妻主，您看东芝几天伺候您一次？”这样直白，采菊瞬间觉得头大，想想他们的情况，似乎明确了也好。他们也才不过认识了十几天，完全没达到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状态，这种事本来应该男人主动，但以东芝的身份地位及个性，似乎有困难。他们本来就是合作完成各自的任务，定下章程也好。但她又想踢回去一下，便温声问他：“你觉得多长时间可以呢？”东芝一下子脸红大囧，因为初始的不给力，他好像失去了话语权，但他依然小声恭顺地说道：“东芝日日都可以的，全凭妻主做主”。软绵绵的扳回一局，又将球踢回给采菊。表面看，像个温顺的小兽，其实暗地里张牙舞爪，似乎在挑衅：我可以的，每天都可以，你呢？采菊心内暗笑，不肯服输又无法明面上挑战，只能暗戳戳地迂回，刚开荤的小猫，不会让你得逞的。便也不再与他太极，一锤定音道：“那便两到三天吧。”

这就相当于呵呵了，似乎该停止了。黑暗中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鼓起极大的勇气，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妻主，仆身何时烙印”。烙印，听他一提，采菊才想起，因为几年前的一个大案，据说是一名赘婿和他岳父的小妾勾结在一起，几乎灭了主家全家，然后出逃，逃了好久，直到两年前才抓捕归案。从此以后，主家们约定俗成地就给赘婿和侍妾都烙上印章，就像交易的牛马身上的一样。本来，此乡只有死契的奴仆肩上会烙印，这是配合户籍奴籍管理的移动身份证，想要逃跑隐藏几乎不可能。扩大到赘婿和侍妾后，他们离开主家后生存会更困难，毕竟曾经的身份明印在身上，而且，印章具有专属性，查找也很容易。

东芝其实一直在回避这件事，对于赘婿的其他待遇，他并未觉得不适，只是这一条，让他充满了屈辱感，最早他并不知道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在张先生和他说起这条潜规则时，他心里是很难受的，觉得自己就像骡马一样。这哪里是做夫婿，分明就是仆从，他也更知晓和确定了自己在主家的地位。可是，他是那种在最被动的处境里也想把主动权拿在手上的人，前几天他未曾完成核心任务，还能心怀侥幸，现在已没有什么借口了。而且他害怕，怕某一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听到主人说：“今天给你烙印吧”。他怕听到这句话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出卖了自己一直伪装的淡定。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可避免，不如在自己做好充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接受。

采菊是万万不能认同这种对一个人从肉体到精神的凌虐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作为一段自诩来自故乡文明世界的信息，作为一个外来侵入者，她虽然尊重入乡随俗的规矩，但也有自己的底线。她不明白东芝为何主动去承受这种凌虐呢。于是缓缓问道：“你愿意吗？”他愿意又如何，不愿又如何，路是自己选的，咬着牙含着泪也得走下去。但能问一句是否愿意，已是给了他很多的尊重了。东芝略略迟疑了一下：“仆身自当遵从”。他不会说自己不愿，也不会欺骗自己说愿意，只能接受。采菊从床头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印章印油，问他：“你说印在何处呢？”这个好像也很不成文，但一般都是印在胸口或腰臀上。东芝褪了褪自己的寝衣，从床上下来，走到采菊那边，轻声说“让仆身去烧红吧”，声音里包含了害怕、无奈和配合。他仿佛感受到滚烫的印章烙在皮肤上，肉皮发出兹兹声响，瞬间腾起一股青烟和焦糊的肉皮味，以及一种尖锐的疼痛。采菊道：“不用了”。于是他在床边跪下来，长发披垂着，衣服的腰带没有系紧，半露了锁骨和一段胸膛，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悲伤。采菊其实并未很仔细地看过他的脸，此刻在昏暗的烛光下仔细审视他，他的五官很舒朗开阔，但整体气质内敛且有些阴柔，因常年从事户外劳动，手和脸呈淡淡的麦色，但身上皮肤较白，很光滑。不能说多么英俊好看，但看着很舒服很养眼。这一段时间，忽然就被无限地拉长，极度的紧绷里，东芝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待在铡刀旁的牲畜，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放在那利刃之上，他心内有无限的悲哀，却不得不故作镇静，接受命运的安排，可是，他终归是有一种微微的发抖。采菊轻轻叹了口气，让他上床，说“就在床上吧。”于是东芝顺从地回到床上，侧躺在在采菊身边，默默地等待接受这种疼痛和屈辱。采菊沾了沾印油，将自己小小的椭圆形印章轻轻印在他胸口露出的肌肤上，是一朵盛开的菊花，角落里有一个顾字。感觉到少年肌肉明显紧张的收缩了一下。

“东芝，我从未想过给你烙印，但既然你提起，怕你心里不踏实，就形式上印一下吧，也算是宣示了主权。你若是不愿意，可尽快擦去。我并不喜欢这种方式，所以不会介意”，采菊低声对他说道。东芝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那种堵在心头的郁闷和屈辱瞬间消散了。他很认真很缓慢地说：“谢谢您，妻主”。

是的，他说过很多次谢谢，但是，自己又能如何谢呢，只能是认真做事，谨慎做人，用余生慢慢回馈她的这份善意和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