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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婀话到这里,陡然提高了音量,抬手一指。
“你擅作主张,跑去武定侯府退婚,得罪侯府,你跑去那些三教九流之地鬼混,惹出大事,你被开平司捉了,你还敢跑回陆家,你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你才甘心吗?!我从不说嫡庶,如今看你兄弟们个个英雄,可见你的懦弱自私卑鄙是娘胎里……”
“够了!”
顾采薇一声清叱,道:“这里是陆府,二嫂跑到我家说教,恐怕不妥当。”
宗婀貌似服软地“哎哟”一声,叹道:“四娘你又护着他,但你可知现在出了什么事?再不管教,他就要害死家里了,你怎还能把他从开平司带出来?得把他送回去呀!”
说着,她使了个眼色,当即有几个家仆要上前去抬顾经年。
“谁敢?!”顾采薇发了怒。
顾经年被数落之时一直毫无波澜,只当宗婀是一个屁,但见顾家这些蠢货要连累顾采薇动胎气,眉头一皱,睁开了眼。
“别动。”
顾采薇立即去安抚的反而是顾经年。
她的手按在顾经年的肩头,阻止住他想做的任何动作。
陆府的仆婢们则立即挡在她的身前,双方对峙而立,互不相让。
正此时,有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转头看去,脸上浮起敬畏之色。
“兄长。”
来的是顾家长子,顾继祖。
顾继祖才三十八岁就已是满头白发,一脸伤痕与皱纹,显得十分落寞,但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的英挺,尤其是一双眉眼与顾经年极为相似,剑眉星目。
他坐在轮椅上,腰间盖着一条毯子,因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十八年前他从军灭南越,惊潮关久攻不下,他夜攀万丈悬崖,斩杀名将李照天,也在那一战中失去了双腿,再也没站起来过。
一生一战,只有当年绚烂的一刀留作回忆。
推着轮椅的是一个绝美女子,头发简单地盘起,挽了个堕马髻,插着一根木钗,这是出嫁妇人最常见的发样,比任何珠宝首饰都更衬她的美艳。
她是顾继祖七年前才娶的妻子,名叫苗春娘,出身贫寒,连字也不识,人们都说她除了美貌一无所有,但也就是那样的美貌能打动铁了心不愿娶妻的顾家大公子。
宗婀一直想过继个儿子给顾继祖,当年还曾担心过苗春娘会给长房生出孩子,所幸七年过去苗春娘依然柳腰纤细,长房若不想断了香火,还是可能收继她的儿子。
因这私心,除了姑母,宗婀在顾家就只服顾继祖。
“兄长,只怕你还不知,顾经年给家里惹出大祸了,我只好作主将他送回开平司……”
“轮不到你作主。”
顾继祖并不理会宗婀的讨好,道:“想必后宅你管得太多了,如今连府外的事也敢插手。”
“兄长?我是为顾家好嘛。”宗婀委屈道:“若不交出他,开平司又要找麻烦……”
“他是我弟弟,还轮不到你管。”顾继祖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置喙,“都回去。”
如今顾北溟不在,他就是顾家家主。
宗婀、顾继业等人虽不甘愿,也只好悻悻退去。
顾继祖这才看向顾经年,道:“你既喜欢在四娘这待着,那就好好静养。”
说罢,他向顾采薇点了点头,温言道:“安心生产,不必担心别的,真到了顾家有难的时候,还有我。”
“多谢兄长了。”顾采薇这才展颜一笑。
兄妹俩一母同胞,感情自然不错。
顾采薇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顾经年的手正在被子里不可抑制地颤抖。
他再次闭上眼,仿佛能感到腕上的刺痛,就像一整条手筋都被挑走了。
额头上微微覆了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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