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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头也想明白了,俺还有条命,岁数又轻,咬着牙肯干,到哪不能再把日子把体面给挣回来。”
人呐,有时就缺乏从头再来的勇气。
此时日头穿破了雾气,姜青禾背着光,她看了眼面朝日头的宋大花,那样横生皱纹的脸上,有着年轻蓬勃的朝气。
“人到哪不是过日子,俺刚到关中的时候,啥话也听不懂,别人也不搭理你。没地方住,就窝那墙根底下。”
“怕包袱被别人抢了,整夜整夜不睡觉,俺跟俺男人真是吃足了苦头,可到这里还能听得懂话,还有田地分给你,水田能种稻,就算是荒地咋了,只要肯上肥,俺啥不能种。”
宋大花说话干活两不误,一大片稻田割完,扭头一看三个娃蹲在那里玩癞呱子,她掐着腰喊:“虎子,妞子,领着妹娃子来拾稻粒子,也不怕自个儿变成癞呱子。”
姜青禾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姐,他们拾的稻粒你全给拿回去,到时候再给你拿一斗的稻子,你觉得成不?”
“这可不兴说玩话,俺当着了,”宋大花傻的才会把粮食往外推,但她也说:“给五升吧,一斗太多了,地里的俺是真捡阿,保证给捡的一点不掉。”
“捡吧捡吧。”
宋大花喊:“你俩捡仔细着点,捡满一袋就有你们一口饭吃,捡不完还吃灰面馍馍。”
虎子:“不想吃。”
妞子说:“啥灰面馍馍,干死噎活的。”
蔓蔓跪在地上,麦粒子太小了,她趴着捡的,脸都快贴到地面了,她扭头问:“啥是干死噎活?”
妞子没说话,给她做了个砰砰拍自己胸脯,往上翻白眼的表情,然后说:“懂了不?”
“噢,”蔓蔓点头,还是没懂。
她捡着捡着,就不想捡了,跑过去趴在别人家的田垄边,看别人割稻子,突然问:“伯伯,你家咋没有娃来捡嘞?”
“还没收完哩,等收完就有娃来捡了,”大伯擦着汗笑眯眯回她。
“我们能捡不?”
“你捡了,那俺孙娃来,没得捡能去你家捡不?”
蔓蔓摇头,“我家有人捡了。”
她拍拍胸脯,跑回去跟二妞子说:“好险。”
“好险啥?”二妞子捡的正起劲。
“忘了,”蔓蔓说的理直气壮。
二妞子跟虎子悄悄说:“娘让俺们多让着点妹妹,是该多让着点。”
“她是只小糊涂虫。”
虎子嘎嘎乐,稻粒子都抖了好几颗。
蔓蔓闲不住,又跑去看徐祯拎着把稻谷,对着拌桶左一下,右一下打谷,飞扬出的谷粒大半进了桶里,还有不少溅了出去。
麦子得拉到专门的打谷场去,可稻子一是水田沟多,高高低低不平坦,车拉不进来,不好运。
二是耗损多,路上运的时候,太熟的稻粒子落进草里,想拾都拾不起来。
各家基本是把拌桶拎进来,在自家田场打完谷,毛口袋一袋袋背出去,运到戈壁滩那的晒场晒谷。
水田少,每家每户也只有一亩,不像荒地只要愿意开荒,哪里都能种。
全家齐上阵,一天也就收完了,剩下的稻粒明天再来拾个半天。
等日头渐渐西斜,姜青禾牵着毛口袋,徐祯拿着三角斜面的畚箕往里倒稻子,扬起一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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