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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别说了,外头胡吣的东西,也拿到小姐面前说嘴,怎会有你这般蠢钝的丫头!”
碧芜恼了,作势去揪霜蕊耳朵,要将这小丫头片子撵出屋去。
她是很看不上这冯九郎的,这位冯家郎君,相貌虽生得端正,人却很不知礼。
她家小姐那是什么,那可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河东裴氏这一辈里头最出挑的姑娘!什么王孙公子配不得,怎会选他?
何况淮王世子光风霁月,珠玉在前——
想到淮王世子,碧芜松了松手,忽问:“你方才说什么,世子也来了?”
霜蕊原是告饶不停,见碧芜没再使劲,忙不迭点头道:“是呀,世子昨儿夜里到的江州,前院清砚姐姐告诉我的,断不会错,姐姐快放开我,疼,疼疼疼!”
清砚是书房伺候笔墨的丫头,在府中颇有几分脸面,消息也惯常比内宅灵通。
得了这话,碧芜也没心思再继续训人,放下梳篦,又小步上前,从妆奁匣子中取出只紫檀木暗刻竹枝的长条漆盒。
“小姐,世子来了,那这簪子……”
雪竹垂眸,目光落在那支白玉珍珠簪上,许久,才开口道:“他既来了,正好还回去。”
“可……”
碧芜还欲劝话,雪竹却已阖目假寐,不再多看一眼。
那支白玉珍珠簪,是用和田软玉整雕出的竹节状簪身,又嵌以南珠点缀,绝非凡品,她很喜欢。
正如世人皆传,淮王世子崔行衍,芝兰玉树,清光湛湛,乃王孙公子中第一流人物。
她于崔行衍,亦有几分动心。
然她不多看,并非不愿,也非不喜,而是不应。
屋内梨香清冷,窗外雨若游丝。
就这般没完没了地下着,密密匝匝……
一晃眼,便延绵到了三日后的雅集。
雪竹舅父温时简,乃当世名贤,因早年作《栖水三咏》组诗显于世,时人称之为“栖水先生”,与泽山公并称“南山水”。
他的雅集,向来是文采风流,鸿儒辩经,从无虚席。
几日来,温园仆婢往来于千休楼,流水般送去古画名琴,至今日,又添了许多贵重香料和各色茶饮。
如此场面,于雪竹而言,倒不算稀奇。
她生于百年大族,河东裴氏,父亲乃“南山水,北竹林”中独占半幅的“竹林画痴”裴慎知,自幼便见过太多文人诗会,曲水雅集,不仅见过,她亦是族中姊妹与高门贵女宴饮邀客的头名。
可惜,她并不衷于此道。
三年前外祖病逝,她代亡母回江州外家奔丧,一奔便是三年。
其中虽不乏舅父舅母留人情切的缘故,此地清静,无需终日宴饮,也是一桩要紧的缘由。
今日天公并不作美。
清影湖上仍细雨霏霏,平日透如翡玉的湖面似古琴拨弦,泛起圈圈涟漪,远处青山濯雨,晦暗中又染新绿。
山前水后,坐落于清影湖畔的千休楼四面皆敞。
隔着朦胧烟水,依稀可见楼上绰绰人影,或坐或立,隐约间,似乎还有缥缈琴音传来。
碧芜收了伞,虚扶着雪竹入凉亭落座,可一双眼却忍不住望向对岸。
“真是好生热闹,小姐,这琴音,莫不就是管公那张‘万壑松风’?”
她不通音律,只是听闻先生寻了张古时名琴,今日要在雅集亲奏,便好奇问了问。
雪竹摇头。
这曲《幽篁吟》她再熟悉不过,原曲本为悠远脱尘之音,可若非世外之人,弹奏时总难尽其意。
且此曲中段缺失,诸谱不载,她尝试将原谱稍作修改,甫以藏吟之法补阙,用她所斫的“南柯”弹奏,听来倒算清越沉洁。
碧芜听不出这些,既不是那张名琴,更失了本就不多的兴致。
没一会儿,她便百无聊赖,四下张望道:“世子怎还不来?霜蕊那丫头惯爱热闹,怕也忘了正事,小姐,不然我再寻人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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