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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当今过完十岁才入宫,早已定了性,也知人情世故,与太后人前母慈子孝,尤其亲政之后,更是简直要把太后供得起来——如此行事,外人看着漂亮,可当真细论,其实还是生分。”
“若是自己人,或罚或贬都好说,可这般外熟内生的,自是要做给旁人看,而今为着太后的面子,也为着自己的一个‘孝’字,再如何也不会去动姓杨的半点……”
虽说大晋不禁言论,乃至市井间都常有伶人、闲汉拿天家取笑,可韩若海此时将颇为犯上的道理一一掰碎了解释,又把自族中听来的消息私下告诉,足见亲近信任。
顾简思把手中端着的茶盏轻轻放在桌面上,却是道:“话虽如此……只我却觉得也未必,陛下与太后性情俱是至诚,纵非血亲,倒比有些不相得的母子更好些,只是有外头如此想法的人,想来并不少,言官们以常理度之,一旦具折上奏,为着天家之名,便是天子有心,太后也不会听之任之——哥哥莫要急着摇头,且先不要管,稍待两日,便见分晓。”
又笑道:“况且京中人人俱知,此事与韩家并无干系,你而今出头帮我揽下,难道灵寿族中长辈会收不到信?届时害你挨训事小,伤了在长辈的心事大——为了个不足道的外人,把韩家拉下水,将来旁人说起,又如何放心大用你?”
他话说得胸有成竹,条分缕析的,若不是个小面嫩,倒是真能唬一下人,只是碍于顶着一张嫩脸,让韩若海怎么都信不起来,哭笑不得之余,虽是应了,心中却暗忖:简思出身孤寒,看着再机灵聪明,真正遇得事情,就显出没有见识了,怎能把那天家想得这样单纯,罢了,还是我多担待几分。
顾简思越是推辞,韩若海越是觉得这人值得相交,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插手。
因知道急也急不来,他早盘算好了,准备趁着往后第三日太学休沐,去叔父家探一探对方口风。
***
收假那一日的清晨,韩若海是沉着脸回到寝所的。
他左右逡巡了一圈,问常安名道:“简思呢?”
“先生找他说文章去了。”常安名道,“你那一处有听到有什么消息了不成?”
韩若海摇了摇头,道:“安静得很。”
朝中弹劾外戚的折子被留中不发,天子赵昉仿佛耳聋了一般。又因杨太后撤帘之前刚换了御史中丞,还特把原本的判御史台三院事郑时修调去工部,其余任职久的,不是外任,就是高升,新上来的人尚不知情况,正犹犹豫豫等着观风望向,倒叫此事偃旗息鼓了。
韩叔父吏部出身,素日很是小心谨慎,这一回还特地叮嘱侄儿在太学里头低调行事,务要安心读书,别惹人眼目。
韩若海并不想把家族拖下水,却也不愿意将此事置之不理,正一筹莫展,看顾简思不在,回想起几日前对方言之凿凿、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微叹,也不忍心再多说,眼见时辰不早,先生就要开讲,连忙收拾一番,同常安名一齐往前头去了。
太学一月只有一回休沐,今次放了三天假回来,堂中个个学生都有些激动,见得韩若海进门,泰半都围了上去。
一人叫道:“若海,杨度的事情怎的说?”
旁人也跟着附道:“我这几日在外头打听,好似无声无息了一般!你那一处中不中的,若是不中,我们便往朝中上书罢!”
另有人举起手中的纸笔道:“我这一处稿子已经起了个头!”
还有人叫道:“宋三,你文笔不成,还是要简思来写。”
旁人就否道:“怎能叫简思来写,简思乃是事主,叫他躲还来不及!不如若海来写!”
大晋太学有一个别称,唤作“有发头陀寺,无官御史台”。
前半句说其清苦,便如修行的头陀一般,三餐简素,条件简陋;后半句却是说太学生积极参与议谏国是,虽非无官身,却与御史所行所为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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