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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眼看要入夏,梨花酒楼的满枝梨花极盛将衰,要赏花得抓紧最后几日了。
她想指给五娘看,嫂嫂上回的车马,便是从梨花酒楼下驶过。
沿着敞阔御街一路往南,穿过南城门,驶出界碑,百二十里路就出了这繁华京畿。
只要屁股后头没有官府追捕,外头有可靠的人接应,「送出京城」四个字,并没有想像的那般可怕。
并不值得一个花样年华的妙龄女郎,为了躲避想像中的可怕,匆忙把自己托身去令一处虎狼窝。
「我去看看娘。兰夏替我走一趟东苑,悄悄地跟五娘说:叫她今夜亥时单独过来寻我,西角门见。我有事找她。」
谢明裳领着兰夏起身,「收拾收拾,现在就走。」
*
谢家如今冷清,庭院少人打理,草木虫孑疯长,前两天护院才驱赶了一条横爬过庭院的长蛇。
兰夏坚持把谢明裳送去主院。
谢明裳站在院门边,目送兰夏匆匆去东苑方向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进了主院,远远冲堂屋里喊:
「娘,我存在你这处的刀呢。」
西厢的窗牗从里推开。
谢夫人身边两个亲信陪房妈妈都在,李妈妈掀开挡风帘子,迎谢明裳进屋。
谢夫人这些日子心力耗损,正在闭目歇息,躺在床边并不睁眼,只问:「怎么突然想起刀了?你都整年没摸了,谁知道搁在哪处压箱底。」
谢明裳坐在床边,接过冯妈妈手里刚拧好的帕子,替老娘把额头渗出的细汗擦去。
「就是因为手生了。想拿回去练一练,最近躺太多,偶尔活动几下对身子也好。」
谢夫人睁开眼,带点怀疑打量女儿。
「你病才好,别又折腾自己。」
李妈妈在旁边笑着帮谢夫人说话:「六娘大病初愈,多静养为好。」
冯妈妈也打趣:「六娘的刀,不正好好地收在五斗柜旁的红漆箱子里头?新年正月忙得很,六娘还惦记着拿出来细细擦过一遍,这才过去三个月。放心,没生锈。」
谢夫人脸上露出点笑意,这点笑意却又转瞬即逝。
新年时确实忙得很。家里小娘子准备出嫁
,日夜赶工刺绣活计,要绣出新娘子出嫁时带去夫家,用来铺婚床的全套被褥帐子。
谢明裳喜动不喜静,比起骑马坐车郊游访友,向来最不耐烦做绣活。
但新年前后那段日子,她时常见女儿坐在绣房里,纤长脖颈低垂,玉色的指尖按住绣案,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绣交颈鸳鸯的模样。
谢夫人的眼神里带出几分痛心和愤怒。谢明裳坐在床边和母亲对视,神色却极平静,无事人般绞干帕子,继续擦拭母亲额头新渗出的细汗。
「天气燥热,母亲心火太旺。要不要吃点凉果子,静静心。」
谢夫人咬牙说:「我的心火太旺,都是气的!杜二那混帐还给你写了封信,被我扔进火盆烧了!你可别怨我。」
谢明裳已经掂起一颗桑葚吃上了,边吃边说:「烧得好。哟,桑葚好甜,娘也吃几颗尝尝?」
谢夫人一口憋在心底的火气登时撑不住,散了。
「刀拿去罢。」她哼道:
「咱们武将家的小娘子,出得厅堂,上得马场,练得刀枪。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夫,练好了一辈子受用。不必理睬京城那些文官说的鸟话。」吩咐冯妈妈拿钥匙开箱笼。
冯妈妈很快回来,红绸包裹刀身,露出一截刀柄,捧到谢明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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