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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司珹忽然笑了。
“将军会么,”他仰面看着季邈,柔顺地说,“将军不是那种用之即弃的人吧?”
***
季邈出了二十三营,打马往阳寂城内去。
阳寂位处大景最西北,是方圆百里内的孤城,同苍州首府潼山相距三百里。每逢入冬,诸如碳火军饷、冬衣粮种之类的朝廷物资,大多从潼山城转入阳寂,再由阳寂府衙协同边军下发交战地各营。
也因百里内无驿站供给,西域行商也均需经由阳寂,镖局往来,通通得在衙门册上登记留痕。
季邈纵马夜奔,风飒雪打,扬尘在马道后曳出模糊长痕。临到阳寂官衙时已近天明,檐下灯笼凝着冷霜,晨曦里镀上浅薄的金光。
他入正堂后,主簿方才慌张扶了帽出来。不多时,往来西胡的账册被翻出,一叠叠摊在案几上,主簿研了墨,共衙役师爷一起翻找有关“顺远镖局”与去往瑾州的记录。
“世子,旧帐实在太多。”主簿擦着额间汗,“让世子久等,可算找着了。顺远自二十年前开始登记在册,往来名录共十一条,其中九次往返苍瑾二州,可送的都是些玉石绸缎、皮草香料,并无特别。”
“这便奇怪了。”季邈搁了茶,倾身去看那账册,“除却第一次外,顺远镖局其余八次往来均集中在近十年间——既然往来如此频繁,又怎么会不知道苍州岁末通商口闭锁,非得擅闯朝天阙?”
“而若顺远镖局真过了朝天阙,不至阳寂城,没有补给,又如何支撑其继续往南?”
季邈问得尖锐,主簿也答不上来,只好含糊应道:“这,这......”
季邈不欲再多言,自己捉了账册来。他翻得仔细,没了方才锋利的模样,像入鞘的刀。
倏忽,他拧起眉。
——账册订得糙,经年累月,串脊的麻条大多也磨破了,可还是能看出缺页被撕掉的粗糙痕迹。季邈侧目削过去,扑通跪倒一片。
“世子明查!”主簿声音都在抖,“下官对此毫不知情!若是,若是事关机密......”
他猛地抬首:“若是事关机密,世子可致书雾隐山庄!世子有所不知,这通商名册与户籍名册一样,每册分制两份,一册留在州县衙门,一册上缴安州雾隐山庄[1],每十年一收缴,去岁才刚交过。上缴雾隐山庄的名册审查极严,不可缺页涂改,留作原始档案。若世子急用,可同安州州府衙门联络。”
季邈刚要开口,便听见院内一声短啸。
他回头,一只通身鸦青、长翼缘白的鸦鹘[2]便敛着翅停在阶上,正是自己驯养的“乌鸾”。
乌鸾前些日子左翅受了伤,难以随行,季邈便将它留在阳寂城,搁肃远王府里养着。这阵儿它应是嗅着了主人气息,竟追到了官衙院中。
季邈吹了声哨,乌鸾便扑着翅往他身边来。他俯身伸臂,刚要接鸟,忽听一阵奔跑声自官衙外来,来人脚步踉跄,似乎已近力竭。
季邈眼皮骤然一跳,他抬眼,望向门口来者。
一少年人扶着衙门平复呼吸,瞧着不过十五六岁。此人身系狐氅,齿白唇红,撩眼看见季邈后,急忙便要作揖。
“兄长。”季瑜站姿端方,吐字清越。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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