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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无动于衷,湛谦收了话茬,只问:“你想出去么?”
“你敢放我么?”司灵隐睁开眼,微微侧脸看向湛谦。
那双眼早已没了最初了悲悯的豁达,有的,只是与这诏狱如出一辙的死气沉沉。
湛谦没有回答他的话:“司氏一族,三日前,已于午门斩首示众。”
“灵隐,别辜负我的苦心啊。”
司灵隐呆滞着,头脑变得迟钝,像是没听懂湛谦说的话,呼吸变得沉重,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湛谦的手腕,艰难地支起身子,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司首辅意图谋反弑君,证据确凿,三日前满门斩首,司首辅的头,至今仍高悬城门,以儆效尤!”
司灵隐心口激荡,猛地呕出一口心头血。
身子重重地跌回稻草上,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悔恨的泪沾湿鬓发。
是他!持才傲物,自以为能肆意搅弄朝堂风云,才将灵草给了湛谦,让他爬了上来。
是他!掉以轻心,明知湛谦善于蛰伏,心思深重,仍不当回事,任其不断壮大,到如今,却沦为其往上爬的垫脚石。
是他,又当又立,愧于江广一事,将保命符另赠他人,才害得父亲曝尸城楼,万人唾弃,不得超生。
什么“乱世卧龙”,什么“人间正道”!
都是狗屁!
“哈哈哈哈哈……”司灵隐笑了起来,胸腔剧烈起伏着,心口针尖似的,疼痛不止。
他连,亲人都护不住。
“灵隐!”
司灵隐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眼皮格外沉重,呼吸也变得清晰可闻,他是罪人,他害死了司家满门,他害死了父亲!
司灵隐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黑暗,屋内烛火葳蕤,幽扬的龙涎香蜿蜿蜒蜒,袅袅升向空中。
“你醒了?”
司灵隐僵硬地侧过脸,看向烛火下的人,一身玄衣,周身气势迫人,那张脸上虽挂着和煦的笑,却怎么看都觉得虚假。
此人额间金光乍放,大势已成,看来,这江南的天,要易主了。
“太医说你在诏狱身子受了损,日后须得更仔细些才是。”湛谦上前来,将一个黑木锦盒搁在一旁,替司灵隐捻了被角。
司灵隐的目光落在黑木盒子上。
湛谦将木盒取了来,放在他的手边:“令尊的尸骨皆在里头了,其他的……”
“我尽力了。”
司灵隐面露悲切,颤抖着伸出手,细细抚上黑木盒子,将它紧紧抱拢在怀中,喑哑道:“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司灵隐知道湛谦做这些事,所求为何。
“灵隐庸才,只知山野草木,闲时探花,殿下救我,到底白费!”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点到即止。
室内安静地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湛谦捏着腰间的玉佩细细摩挲,摇曳的烛火,窗外的风声,还有一个顽固不化的人。
半晌,他叹了口气:“也罢,就当全了灵草之恩,待你伤势好些,我便助你出京。”
湛谦站起身来,背对着司灵隐:“你既不肯为我所用,那便去得远远的,再不许踏入京都半步,否则……”杀气犹如外头冷冽的秋风,将烛火吹得忽明忽灭。
司灵隐太聪明了,这样的人,不能拉拢,本该毁灭,可他动了恻隐之心,不应该的。
清崇三十八年,司灵隐常驻江北,已有六年之久,他时常瞧着窗外的大雪,想起临行前清晖道人浑身是血,怀中抱着一颗腐烂的人头,断断续续地说:“灵隐啊,世人皆愚,而你,虽生了七窍玲珑心,瞧着聪明,却比旁人更痴些。”
“为师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你父亲的遗骨,为师……替你取来了。”
清晖道人伸出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发:“好孩子,别恨,好好活着,去远处,去高山,去寻……你的世外桃源,那里,有你的缘。”
你会寻到活着的奥意,也会明白师父,与你父亲的心。
司灵隐没有哭,他紧紧搂住清晖道人:“弟子,拜离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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