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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东家发话,医生自然不敢违逆,带着护士进来,叫陈则眠侧躺过去不要乱动,屈颈抱膝蜷好备采。
护士从医用推车上拿出穿刺专用针管,带有黑色刻度的针头又粗又长,足以12公分。
银白针头在无影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陈则眠一下就被吓醒了。
抽血拍片也罢,抽脑髓液还是算了吧。
陈则眠一个打滚从床上翻下来,扬声高喊:“陆灼年,陆灼年!”
陆灼年开始没作声,直到陈则眠叫了他好几次,才缓步迈进留观室:“怎么了?”
陈则眠越过层层阻碍,精准无比地抓住陆灼年袖子,求饶道:“我错了,陆少,我错了,别抽我脑髓液,那玩意真疼。”
陆灼年眼中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错哪儿了?”
陈则眠说:“哪儿都错了,我真没病,别给我做检查了,求你了。”
陆灼年垂眸看着陈则眠,要笑不笑的:“这就求我了,我还以为你很有骨气,至少要做到肠胃镜或气管镜检查才肯老实。”
还要做胃镜肠镜气管镜?
拿这个威胁人,陆灼年是魔鬼吧。
人类的气管非常脆弱,哪怕呛水都得咳嗽半天,更遑论是探进去一个仪器,这刺激可比呛水强烈百倍,不仅咳不出来,仪器还要不停深入,在气管里动来动去,那种溺水的濒死感能把人折磨发疯。
在各种内镜检查的威胁下,任谁都很难保留风骨。
陈则眠瞬间服了。
他紧紧抓着陆灼年袖口,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服软道:“我一点都没有骨气,我超老实的。”
陆灼年瞥了眼袖口:“手。”
陈则眠想起陆灼年的洁癖,立刻松开手,还从医用推车抽出一张酒精湿巾,装模作样地在自己抓过的地方掸了掸。
陆灼年满意了。
陈则眠在心中狠狠握拳,默念了一百遍‘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才勉强抑制住一头顶在陆灼年脸上、撞碎他那副得意表情的冲动。
看着陈则眠口服心不服的乖觉模样,陆灼年心间萦绕起某种罕见的兴味。
那是比极限运动更神奇的刺激。
从出生起,陆灼年想要什么都能很轻易地得到。
因为易得,所以索然,所以无味。
顺风顺水的人生富贵尊荣,如同一首堂皇高雅的宫廷交响曲,恢宏灿烂、光芒万丈,却也安常守故、无浪无波。
日复一日,生活总是平顺而单调,陆灼年甚至无需思考,就能一眼望到未来。
循环往复的古调旧曲,却在今夜突然跳出个奇怪的音符,鸣奏出一段不寻常的乐章。
陆灼年应该拨乱反正,修正他,远离他。
可眼前这个陈折太鲜活了。
他生机勃勃,充满力量,生动到像是陆灼年二十年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只是恐吓他要安排腰穿检查,吓得人花容失色,在留观室大声喊陆灼年的名字,还可怜兮兮地抓着自己求饶求救。
那一刻,陆灼年得到的愉悦感胜过蹦极和跳伞。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有远超社会平均值的原则和底线,不该以欺负旁人取乐,而且如果获得快乐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那么他应该在初中的时候就成为一个恶霸。
所以为什么戏弄陈折会让他愉悦?
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就是陈折呢?
陆灼年思索片刻,认为这大概不是自己的问题。
一定是陈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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