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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怀亦看着低头收家谱轴子的谢安青,忽然很有兴致地说:“安青,你来帮我赢一盘?”
谢安青“嗯”了声,把家谱轴子装进盒子里盖好,往过走。
卢俞一看她波澜不惊的眼神,稳稳当当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要完,但还想挣扎一把。
卢俞撸袖子吐气,准备好之后,很讲究地朝谢安青拱手:“谢书记,手下留情。”
谢安青下巴轻抬,示意她可以开始。
“啪。”卢俞不假思索地占了天元。
黄怀亦招呼晚几步进来的陈礼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尝一尝,这茶是卫老师院里种的,很宝贝。我磨了她很久,她才舍得拿出来一点让我招待人。”
黄怀亦摇摇头,小声道:“和十七八那会儿一样小气。”
陈礼难得见到前一秒还穿着旗袍摇扇子的人,下一秒和老顽童一样挡着嘴说谁坏话,低压整晚的心绪有片刻放松,说:“谢谢。”
陈礼坐的位置靠近窗边,偏头是一片湿淋淋的翠色,抬眸是谢安青没什么缺点的侧脸和乌黑长发——随意挽着,松散的低丸子搭在颈后。
陈礼目光从上面扫过,托起茶杯抿了口,侧身和黄怀亦说话。
两人的声音很低。
几分钟后,陈礼起身离开。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一轻一重的落子声,树叶摩挲声和茶水的咕咚声。
没多久,卢俞眼睛瞪圆:“再来!”
谢安青不置一词,应了。
“继续!”
“我就不信了,再来!”
“……”
半小时后,卢俞趴在棋盘上摆烂:“不下了不下了,谢书记这水平简直就是欺负人!”
黄怀亦:“那你之前赢的那些,算不算欺负我这个初学的老太婆?”
卢俞“嘿嘿”两声,立马不说话了。
谢安青抬头,偏白的手指间夹着黑色的棋子:“不来了?”
卢俞恨不得把头摇断:“退一步乳腺通畅。”
谢安青勾手,把棋子稳稳扔进了旗盒。
“要来点吗?”黄怀亦端着茶杯问。
谢安青:“嗯。”转身发现陈礼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黄怀亦:“说是有个急事,回去处理一下。”
谢安青低低应了声,去端茶杯之前动作一顿,握住了黄怀亦空闲的左手。
皮肤苍老发皱,骨瘦如柴。
这是生命即将枯萎的象征。
谢安青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被黄怀亦反握住。她放下茶杯靠过来,笑了一声,额头碰碰谢安青,和她说悄悄话:“小阿青的婚书都还没写,黄老师怎么舍得走。乖,把眼泪收起来,你奶在河边看着。她一辈子都盼望你能多笑。”
谢安青喉头拥堵,胀痛欲裂。
她一出生,身边就只有三个女人:她奶,黄怀亦,卫绮云,她们一个教她做人——念书,教她生活——种花种草,一个教她怎么安静——写字,一个教她怎么活泼——吹笛。她们用三个不同的姓,填满了她百分百空白的童年。
现在,她们一个在河边长眠,一个即将走到尽头,那另一个……
门口想起脚步声。
黄怀亦握了握谢安青还在发抖的手,靠坐回去,笑问陈礼:“忙完了?”
陈礼:“嗯,完了。”她的裙摆随着走动的步子轻摆,不经意闯进谢安青眼底,她隐约看见一抹突兀的蓝,像画墙的颜料。
陈礼走过来坐下,倾身去拿自己的茶杯。这个动作让她离得谢安青很近,目光只是稍微一抬,就从偏头看向外面的谢安青眼尾发现了一片清晰的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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