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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但是作为一个帝王的基本修养,就是在自己尚未完全大权在握的时候,不要去与那些幕后掌权人的亲信发生争执,因为他们会仗着自己的辈分而千方百计以偷换概念的方式将不孝的罪名压给你。
如今汉朝以孝道治理天下,皇帝何其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朝局的窦玉站了出来,如今皇帝陛下年幼,若要制衡这个倚仗着太皇太后的刘复,他自然要站出来。
“臣,丞相窦玉,启奏皇帝陛下。”
皇帝一见窦玉来了,顿时放心了。
“今匈奴屡屡寇边,掠夺我大汉人口财货不知几多,自高祖以来乃至文景,皆因内忧而不得北进,故备受屈辱,景帝之时匈奴大举进犯,意图将我云中囊括,若非裴将军统兵出战,内忧外患之下,可还又我大汉立足之地。裴将军乃是忠肝义胆之人,却终为人污蔑,乃至满门抄斩,如今看来,通敌之人尚逍遥法外,而忠义之人却不得全尸,此乃匈奴之害,更是朝中居心叵测之人威胁我大汉国祚。”
“上卿高德上义,裴将军之死,其中不乏匈奴运作。”窦玉转过脸来,漆黑的眼睛放在了刘复的身上,让他忍不住一瑟缩,“今裴家惨案已明,可见匈奴势力之广,竟能将我大汉将军置于死地,难道上卿就不思为裴将军报仇雪恨吗!”
“这……”
刘复不知道该怎样应对窦玉的申斥,毕竟裴家的大案的骤然翻案,实在是叫他们措手不及。而且,此时此刻,若是驳窦玉,很可能就会打成谋害裴氏一族的乱党。
若是如此,怕是太皇太后也救不了他了。
“裴将军含冤而死,若不为他报仇,岂能不叫我大汉将士寒心哉!”
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彻底镇住了刘复。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慌,额头也渗出冷汗,看了看前头那黯然不语冷眼旁观的人,一咬牙一狠心,道,“臣浅薄,臣……无异议。”
*
玄云黯而凝集,天欲雪。
一袭红袍曳红纱,一根金簪挽乌发,泪转圜而不坠,千万哀伤终难诉。
扶轼登车,明绘回眸而望,朦胧的泪里倒映着长安城的巍峨城阙。
“姑娘,上车罢。”
在宫娥的催促下,明绘终于认命了,她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黑色睫羽颤抖着,浑圆的凝满了绝望的泪珠坠落,滑过脂粉均匀的粉面,最后无助地坠落下来。
车帷缓缓放下,遮蔽了她的视线。
马队辚辚而动,她无声地哭着,红袖轻动,一点寒芒映苦泪。
自此之后,当是黄沙掩白骨,白雪葬红颜。
猿声是泪,鹃声是血,良辰美景不再见,悲风恨雪长相伴。
裴瑛衣袖如风,先是大步地走着,看着车马逐渐往宫门处辚辚而去,裴瑛顿时慌了神,顿时脚步愈来愈快,直到跑了起来,以往从容的气度荡然无存。
他捧着圣旨,风一样地跑了起来,青色的衣袂瑟瑟翻飞着,像是城楼上的连绵旗帜一般。
“陛下有令,和亲取缔!”
他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原本有条不紊的鬓发也散乱开来,他挡在了马队之前,将手中的圣旨摆在了众人面前。
驭手猛地一勒缰绳,骏马昂扬头嘶鸣起来,原本平稳行驶的辎车也一下子停了下来,车厢里流着泪的人猛地一下子就摔倒在地,匕首脱手,咣当一声滑倒车厢边去了。
快速的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像是一声一声敲在明绘心上的鼓点,车帷被一把拉开,潮湿的水汽携着清润的香气扑面而来,她骤然抬起眼来,盈着泪水的黑色眸子倒映着少年郎君绝色的容颜,总是运筹帷幄的沉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化成了几乎喜极而泣的欢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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