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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一连数日不见明月,今日夜里的阴云瞧着又多了些,黑漆漆的一片聚在城池的上方,似要将城中的万物悉数吞噬。
檐下,辞楹踮起脚尖拿火折子点亮灯笼内的蜡烛,沈沅槿静静立在门框处看她点灯,嘴里打趣她道:“这段日子,你瞧着似又高了一些,等过完元日约莫就要超过我了。”
辞楹浅浅一笑,回首去看沈沅槿,却不接她的茬儿:“娘子又说俏皮话哄我了,我已是双十年纪,不是豆蔻之年的小女郎了,如何还会再长。”
说完,低头吹灭火折子,转过身就要随沈沅槿进屋,欲要去屋里说会儿闲话遣此长夜。
“...”即将脱口的好字骤然哽在喉咙里,沈沅槿面上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微微蹙起的眉心,沉声道:“你先回屋歇下罢。”
辞楹有些不明所以,见沈沅槿幽深的目光凝于一处,少不得顺着她的视线回望过去。
眼帘之中,一道高大如山的人影大步逼近,几乎只在顷刻间便已来到她二人的跟前。
陆镇今日的心情好似还算不错,不像往日里那般神情肃穆、冷若冰霜,眉宇间平添了一丝随性与宽和。
可即便如此,辞楹还是有些怕他,实是那日夜里,他板着脸叫她滚出去的阴鸷模样太过吓人,以至于她那日回屋后还心有余悸。
然,害怕归害怕,辞楹倒不至于一见到他就被吓傻了眼,呆愣数息后便已平复心神,朝人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无需多想,陆镇星夜来此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沈沅槿告知自己将接下来的事当作任务一般完成也就罢了,当下也懒怠同陆镇多费唇舌,深深看一眼辞楹,温声叫她先回偏房安置,连个眼神也不给陆镇,径直转身入内。
陆镇见状,并未计较沈沅槿的不守规矩,嘴角噙着笑跟在她身后进房,随手将门带上。
沈沅槿在罗汉床前停下脚步,强忍着对陆镇的厌恶,回过身来看向他,压低了声问他:“上回我同殿下说的东西,殿下可寻来了?”
“自然。”陆镇轻张薄唇,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两个字,旋即从袖里取出两方木制盒子。
照理说,一盒便够万千了,怎的是两盒。沈沅槿的心脏直突突,腿也跟着发软,索性顺从身体的反应,屈膝往那软垫上坐了。
即便心生畏惧,沈沅槿的面上仍是半分不显,一副镇静自若的淡然样子,仿佛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不足以令她情绪起伏。
她这会子跟个没事人儿似的独自静坐,然而待会儿眼里要流出的珠泪,怕是不会比头次少。
陆镇幽深的目光落在沈沅槿的芙蓉面上,暗自忖度一番,将宽些的那方盒子先放到她手边的小几上,独留下窄的那方在她眼前亲手启开,取出里面坠流苏的金步摇。
屋里燃了膝盖高的灯轮,数盏蜡烛分别搁在几朵莲叶造型的灯盘上,散出的橙黄光芒驱散此间的黑暗。
陆镇手中的步摇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流苏上的珍珠亦是透出夺目的莹莹白光,美轮美奂,并非有钱就能轻易买来的物件。
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倘若这支步摇此时不是在陆镇手里握着,沈沅槿定会被它吸引目光良久;但因是在陆镇的手中,她这会子见了就不觉得有多么引人注目了,不过略看两眼就收了心思,转而低头去绞手里的素纱锦帕,心中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娘子缘何不敢看孤?”陆镇见她眉眼低垂,不禁微凝凤目,稍稍俯下身,接着用那金步摇的簪尖轻轻支起她的下巴,低声问她。
沈沅槿被迫扬起下巴与陆镇对视,没再躲避他满含情.欲和审视意味的眸光,而是面容平静地反问他道:“何以见得?”
“因你在发颤。”陆镇收起步摇重又握在手里,缓缓凑到沈沅槿的耳畔,声调愈低:“你在强装镇定,你怕孤,更怕与孤行鱼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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