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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正是周景元皮得没边没样的年纪,训不少挨,罚也没少受。这一次,连向来不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周泽安也动了揍人的念头。
最后,到底是被余书荔拦了下来。
周泽安气得撂了狠话:“您就护着他吧!等到哪天我们都管不住的时候,他就得吃牢饭了!”
等他走了,余书荔进了周景元的房间。小孩知道自己闯了祸,蔫头耷脑站在门边。她牵他到书桌前坐下,摸了摸他圆乎乎的小脑袋。
“一张标准板材一般是2米44乘1米22的,大约是3平方左右。”余书荔顺了顺书桌上的书本,抚着桌面道,“这书桌是你爸爸给你做的,1米2乘0.6的尺寸,不到一平米。除去桌腿,一张标准的板材至少可以做四张你这样的书桌。”
小周景元看着奶奶,认认真真地听她讲。
“一张板材做四张书桌,十张能做多少书桌呢?”余书荔问他。
“十个四,四十张书桌。”
“你们班有多少人?”
“四十个。”
“那正好,每个小朋友一张书桌。”余书荔补充道,“如果这十张板材没有被浪费的话。”
周景元不说话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桌。良久,他抬起头,对余书荔说:“奶奶,我错了。”
余书荔微微笑着,慈爱又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像小刺猬一样竖起来的短发茬,刺在人手心里,也传来些温热。
“润物细无声”说的就是余书荔这样的长辈。
对于年少爱闯祸的周景元来说,挨训受罚是常事。那些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多半都是余书荔保下他的。保下不是放纵、溺爱,是奶奶用柔软的心和爱为他筑出一条正直、规范但不必循规蹈矩的轨道,避免他恶意破坏的同时,也呵护他的本性不受破坏。
在周景元的心里,奶奶给了他多重的爱,奶奶的去世就给了他多深的伤。
人在生死面前,真正的无能为力。纵使奶奶身死不能复生,她也永远是周景元心里最最柔软的一处地方。
张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余书荔去世的这天来戳周景元的心。
只是,不论周景元有多无法接受奶奶离去的事实,都需要为自己此刻的鲁莽道歉。
“对不起……”他用拇指抚了抚眼前被他咬红的嘴唇。
梁昳抬眼看他,黑色衬衣、黑色西服、黑色皮鞋、黑色羽绒外套,还有黑色的孝纱,周景元通身全黑,笼罩着又厚又重的挥不去的悲伤。
梁昳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两下,低声但不示弱道:“我会咬回来的。”
“好。”
“还有……下次打脸记得用自己的手。”
“好。”
一点点笑意在车厢里漾开,周景元松松地靠着,梁昳也斜倚着靠背,两个人互相看着,一直看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余田再过来时,打包了十人份的早饭。他下车前,先给周景元打了一通电话,知道人就在停车场休息,便先送了两份过来。
周景元推开车门,还没接过打包盒,先看见了余田身后的人。
“余爷爷……”他连忙弯腰下车,压低声音问余田,“你说了?”
“早起看我穿了一身黑,猜到了。他问实话,我不敢骗他。”余田一面答,一面把早餐递给了坐在车里的梁昳,随后同周景元一同走过去。
“景元啊……”只是这一声,余老爷子已是眼眶含泪,拖住周景元伸过来的手紧紧攥住。
周景元一把扶住了余爷爷。
“带我去……”余爷爷望了望远处隐约缭绕而上的烟雾,后面的话再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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