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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笼罩数日的下洛城终于放晴,云消雨散,斜阳越过窗棂洒落在崔迎之平和的眉眼上,为她更添一丝生气。
崔迎之没有给屈慈追问的机会。她故作轻松姿态,眉目间一片淡然,“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的名字呢?”
她站在光中,周身布散烈烈朝辉,像破碎又重铸的断刃,毫不在意自己的裂纹被他人窥觑,刺穿了满室阴翳,也刺入人的心尖。
明明背着光,屈慈仍被斜阳刺目似的偏过头,移开眼,言不由衷:“我真的叫张三郎。”
“……”
室内短暂的凝滞与沉闷皆被一扫而空。
崔迎之捂着胸口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夸张做派:“家中长辈以前可真的都唤我三娘。”
“我对你付出了整整一半的信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ˉ
崔迎之最后还是没能问出屈慈的真名。
那时在荒山上将人捡回来之前,她已对屈慈的身份有过心理预期。
再结合屈慈身上那些致命的新旧伤痕和收缴来的利器判断,若他从前不是走镖的镖师,那么大概率是江湖杀手之流。
若是如此,不愿意透露真名便再寻常不过。
江湖中人,有意图声名远播威震四方之辈,自然也有历经风雨后隐姓埋名偏安一隅之人。崔迎之属于后者。
泱泱江湖最不缺的便是出类拔萃的新鲜血液。三年过去,再惊艳传奇的往事也随风消失在口口相传中,犹如昙花一现。
时至今日,曾在江湖搅弄风云引无数人竞相围猎的崔迎之,在绝大多数人的口中,也不过是被以沈三秋的徒弟代称。
这是崔迎之有意为之的结果。
是以,崔迎之能理解屈慈的隐瞒。
对于一生都未必有缘再见一面的陌生人而言,名姓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他们二人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日日相对。甚至崔迎之连自己素来捂得严实的真名都透露出来了,屈慈仍是咬死不松口。
这就令崔迎之不太舒服了。
崔迎之开始当小尾巴,软磨硬泡,意图在精神上折磨屈慈,逼迫他速速招供。
屈慈扫地,她坐在一旁嗑瓜子。屈慈盘账,她就巴拉算盘珠子捣乱。要不是饭也得入她口,屈慈下厨,她都想偷摸多放两勺盐。
只是不论她作何举动,屈慈兀自岿然不动,一言不发,也不见恼意,情绪稳定得能和庙里头的秃头和尚一争高下。
僵持了三四日,两方仍旧谁也没有退一步的意思。小楼内的氛围肉眼可见的焦灼起来。
崔迎之的心态成功由“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几日”,转变为了“看谁能耗过谁”。
终于,米缸见底,屈慈打算出门,她照旧紧跟到门前。
楼外林婶路过,不知详情,瞧见还暗道一句年轻人感情真好。
屈慈无奈止步,转身望向崔迎之,神情宽和,语调也柔。
“天色不大好,一会儿可能落雨,你要同我一起上街吗?”
听话风,可算是小小退了半步。
凝滞数日难以搅动的氛围似乎终于缓漫流动起来。
——崔迎之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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