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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抿着唇,许久才道:“孙儿知道了,祖母用心良苦。”
低垂眼眸时,敛去了眼底冷意,眉目有了几分温润模样,便如三爷在世时的清润君子之风。
老夫人喉间微涩,挪了挪身子,嗓音温和了几分,“三郎,你且放心,我自然会给你定门好亲事,总有人家不在意流言蜚语,好姑娘是不介意这些个东西的。”
萧成钧动了动唇角,牵出个极淡的笑意,似嘲非嘲。
谁不在意呢?连他朝夕相处的血亲都避之不及。
可不知怎的,眼前莫名浮起一张干净精致的面容,总朝他笑。
挺烦人的。
但……突然也没那么烦人了。
萧成钧回到兰亭院,没有如寻常那般回屋练字,而是去了后院,提弓射箭。
他没有武术底子,臂力却异于常人,常来给兰姨娘看病的大夫说他适合箭术。
他从小射箭就极有天赋,每日至少要练一个时辰。
但今日,他比平时多练了半个时辰。
每回大夫过来替兰姨娘诊脉时,都会夸赞他,“……小少爷不愧出身将门……底子很好。”
萧成钧不以为然,老国公爷的确身负军功,可萧家绝对谈不上将门二字。
纵览大梁朝南北世家,能称得上显赫将门的,仅有颍川袁氏与荥阳郑氏。只不过袁氏满门忠烈战死沙场,郑氏卷入宫中巫蛊之祸灭族无后,早已今非昔比。
他只当大夫劝慰他,小时候也曾欢欣雀跃地问:“若我将来博得军功,是不是就能请遍天下名医,治好阿娘?”
得到的,却只是大夫淡淡一声喟叹。
后来,他才知道那声叹息里含着什么遗憾。
母亲的病无药可治,他也永远无法从军。
萧成钧搁下长弓,手指被弓弦勒得发红,十指浸在冷水里许久,才慢慢吐出口气。
可祖母的劝告仍犹在耳畔。
幼年时,他一直被关在兰亭院,八岁才得以准许去学堂上课,自此寒暑风雪,从未缺席过。
他自有满腔抱负,不愿被束缚在这隐形牢笼里。
他不想成亲。
可,要如何才能让老夫人打消主意?
隔了半晌,萧成钧站起身来,披上外氅出了门。
“少爷这是要出门?”小厮忙跟上他。
萧成钧抿唇,淡淡道:“备车,去顺安坊章府。”
————
晨曦微露,光线斜落入宽敞的车内。
沈明语安静坐着,银线滚边的衣摆垂落在地,泛起细碎的闪烁,纤薄身影如渡上一层月辉。
只是,那张清隽小脸凝霜冻雪般,将所有情绪都冻住了。
今日只是进宫见太子,她并不担心会见到太多人。但梦中没有诸多陪读情景,也不知太子是否好相处,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
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西华门前下了马车。
巍峨殿宇连绵不绝,行在朱红宫墙之间,只能望见极长的一线青天。
沈明语踏进春日碎影中,耳侧尽是宫人晨扫的细微动静,偶尔有几个宫女快步路过时,皆垂首微微朝她行礼。
沈明语并非初次进宫,可每次站在长长丹陛前,仍感到轻微的心悸。
梦里,她便是在那台阶之下,长跪了许久。
她压下所有情绪,随内宦快步行至文华殿。
沈明语正要路过,忽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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