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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天还没黑呢,怎么就瞌睡了?”
胡茬长满脸的米贩子老陈惊醒,打了个寒战后望向门口,见来人是秦九叶,又缩了回去。
“快把帘子放下来,冷得很。”
秦九叶放下帘子,掏出那捂了一路的小小碎银,小心放在麻袋上,又从身后掏出一包包好的药放在一旁。
“大嫂胀气的毛病可好些了?她上次来开过这药,我估摸着用的差不多了,又给她带了一副。”
老陈终于翻了个身,勉强露出个正脸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那贪便宜的人。”
秦九叶笑了笑。
“什么便宜不便宜的,没多少钱的东西,就当答谢陈叔的关照了。这银子是足两的,连着还上先前的米钱,然后这次还想再收些,劳烦陈叔帮帮忙。”
老陈又盯着她瞧了一会,半晌才慢吞吞拿过那包药材,又将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
“你也算有心了。桥东那几户好几次差人来要,我都没给呢。”他说着说着打了个酒嗝,拍了拍身后草垛下的大布袋子,“喏,给你留着呢。”
秦九叶连忙上前拎起那袋掺着米糠的陈米,小心扎紧口、牢牢绑在身后。
“多谢多谢。”
太阳西斜,带着最后一丝余热,在街上往来匆匆的行路者身后拉出一道道长影子。
秦九叶一路穿过四条子街,时不时抬起手拍一拍身后的米袋,脚下不自觉就往后街那条僻静的小巷走去。
经过破旧院门前那只落单的石头狮子,她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处墙根下,摸准墙上那几块不显眼的小坑,抬起脚踩着坑洼向墙头爬去。
这几处小坑如今是越来越好落脚了。它们是怎么被一次次磨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秦九叶便是怎么一次次来到这院墙上发呆的。
拍拍手坐上墙头,她借着夕阳余晖望向墙内的院子。
这小院并不大,但总归还有两进,内院总共不过三四间房,房瓦用得也不大讲究,瓦当已掉了一半,可见房子内的情况也不会太好。整个院子里唯一有些亮眼的,也就只有庭院里的那棵老樟树和树旁的那处小亭子了。
那树少说也有个百十来岁了,夏可遮阴、冬可避风,树干长得又高又大,却又完全不会遮挡后面几间房的阳光。树枝树叶摘一摘可以直接入药,若是在树下种些药草,定能既不晒焦叶、又长得壮实。边角处种些菜就能自给自足,到时候再养上几只鸡,现成的肥料也有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小院,往往等到秦九叶攒够银子来买,也早就是别人家了。
只是眼前这个,情况有些不同。
这院子死过人,听说还是吊死的。因为是凶宅,宅院情况一般,位置也算不得临街,这才空了三四年。
可从第一眼见到它,秦九叶便觉得这就是她的院子。
她要买下这处院子,在那樟树下种满药草,然后将果然居搬来这里,再让阿翁把那条破船卖了、接来城里住住,如果金宝到时候还愿意跟着她做事,她可以分一间厢房给他,再养一只聪明的黄狗,她就有了一个家。
对,她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为此,她可以一直吃那硌牙磨胃的米糠,直到她的银子攒够为止。
方才买米时的郁郁一扫而空,秦九叶内心情绪高涨起来,搓了搓手正要跳下墙头,突然便听得院门处一阵响动。
她一惊,下意识要离开,可随即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在墙头上挪了挪位置,在一段樟树杈子后躲了起来。
她方才藏好,那院门便被人推开了。
打头的提了个灯,半哈着腰、姿态很是谄媚地引着路,正是负责这处院子的房牙子。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人做书生打扮,手中拄着根杖,容貌隐约有些苍白,周身气质很是文弱,像是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另一人在旁搀扶着他,似乎是个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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