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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秋和定春劝她暂且回去歇息。她摇头,拽着母亲的手靠坐在床头。
屋子里安静得只听得小郭氏粗重的喘气声。一股巨大的孤寂再次席卷而来。
她和母亲,好似被世人遗忘了。她似乎开始理解母亲对长房的怨怼——叔父毕竟不是父亲,他对母亲也好,对自己也罢,更多的是亲戚间的照拂。
若是她的父亲还在,他会狠心的把母亲和自己留在这孤零零的庄子里,自生自灭吗?
裴妍命人又洗了一条帕子,给母亲一根根地擦拭着手指。埋怨的种子一旦种下,无数的证据便接踵而来。
就像如今,阿母病成这样,大母竟然不过问一句!难道阿母不是她的侄女、儿媳?自己不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人在遭遇厄运的时候,往往会迁怒。此时的裴妍便是如此。毕竟,若非祖母和叔父授意,她和母亲又怎会来这穷乡僻壤受罪?
这几日大雪封山,院门外,正是白茫茫一片。
雾霭蒙蒙间,突有一人一骑自山下驰道快马而来。
守门的部曲立即警觉起来,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不自觉地握向刀柄。待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原是裴家的清客张茂。
部曲连忙将人请进去。
裴妍怨过也恨过了,抱怨完的她亦没了精神,正趴在母亲的榻边打盹,便听得外间传来定春的通报,道是张小郎求见。
裴妍有一瞬的愣怔,张小郎……阿茂哥!
他怎么来了?
门被打开,一个高昂的身影阔步入内。
张茂依然是一身玄色劲装,头上马虎地拢了个髽发,许是连夜赶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鬓角显得有些杂乱。
屋内烧着炭火,外头的风霜遇热融化在他的发丝上,几束湿漉漉的碎发杂乱地贴在额前,其下是一双黑亮却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担忧,朝裴妍走来。
裴妍只觉自己犹如跌倒之人突然被拉了一把,瞬间有了主心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张茂确实是来帮她的。
原来,钜鹿郡公府太夫人和家主裴頠自接到裴妍的求救信后,便立即向张茂打听皇甫神医的去处。
好在皇甫严尚未离京,张茂当即请他来闻喜为郭夫人诊脉。裴憬作为长房独子,也随行而来。
只是皇甫严和裴憬二人一个年纪大,一个身体弱,天寒地冻的,只能坐马车。
张茂怕裴妍忧心,便冒着漫天风雪,快马加鞭单人单骑的先来报信。
在听说“最迟晚间,皇甫师叔便能来家中为夫人请脉,大郎也来了”的消息后,裴妍紧蹙的蛾眉一松,焦虑了几日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意。
裴妍对张茂十分感激,见他衣衫凌乱地站在屋子里,发上尽是化了的雪水,怕他受凉,忙殷勤地拉了一张矮床与他坐着,又命容秋端来姜汤,她亲自递给张茂。
张茂有些受宠若惊。
他看了眼裴妍的脸色,知她这几日定是没有休息好,便劝她:“你且去歇歇,屋里交给定春和容秋,我在外面守着。”
裴妍摇头,她转头看向榻上饮了药、正陷入昏睡的母亲,神情黯然,低声道:“我想守着阿母,就像幼时她守着我那样。”
张茂的只觉莫名的心疼。他想到自己离府时,钜鹿郡公府里刚挂起崭新的大红灯笼,门口的桃符亦换了新的。
年关将至,京城也好,闻喜也罢,哪家不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对比之下,这座庄子简直静谧得可怕。
他对放出谣言的羊家恨意更甚,若非他们妄议滋事,这对孤儿寡母何至于有家难回,只能龟缩在这乡下的方寸之间?
“阿茂哥,大母可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裴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张茂皱眉,此行郡公和老夫人并未交代长房的归期,想来是要再等些时候。
他怕裴妍失望,避重就轻道:“郡公原是想接你们回来过年的。但老夫人考虑到大夫人的身子,怕路上着了寒,就想着待天暖些再说。”
可不是?这天寒地冻的,阿母天天待在家里还得了风寒,哪能赶路呢?裴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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