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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辛叹了口气,把脸上蒙着半只眼睛的一块儿破布往上抻了抻。
这破布是张娘子给他找的——张娘子便是之前买了他的人牙子,是牙行的掌柜。
她说到做到,真的挖了白无辛一只眼睛,还挑了脚筋,然后把他打了个不省人事,关了小半个月后,就把他这个小残废踹出来要饭了。
这块破布是用来蒙住他被祸害得面目全非的左半张脸的。
白无辛已经出来要饭两年多了。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时间,他早就渐渐习惯,但毕竟视野没了一半,腿也瘸了,还是难免会跌。
白无辛走路走得慢吞吞,并不是很想回去。
回去多半要挨打,除非他今天讨来的钱多。
但很明显,今天一点儿都不多。
他晃了晃铁碗,里面可怜巴巴的几个铜子儿哐啷哐啷响了两下。
真是穷得叮当响。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白无辛终于磨磨蹭蹭地回了牙行。刚打开门一进去,他就听到张娘子在牙行最里面破口大骂,边打边骂,嗓子都哑了,骂得极其难听。
行了,瞧这样,是今天心情还不好。
一会儿肯定要打死他了。
白无辛关上门。
他走到柜台前,把铜子儿一股脑倒到台子上,铁碗塞回自己怀里。
台子里的人把烛台放上来,借着光数着钱,高声道:“娘子,阿一回来啦。”
阿一就是白无辛。
张娘子在里面气急败坏向外骂了声闭嘴,再没动静。
白无辛扒着台边,问:“娘子今个儿心情不好吧?”
“是啊。”
这牙行台子里的人也还是个小姑娘,叫青霜。
世道不易,她小小年纪就被卖出来干活了。白无辛虽然长得可怖,但青霜并不害怕,她说长得吓人没什么,有的是人心里最不干净,那才更吓人。
青霜把铜子儿收起来,有些发怵地瞧了眼后面,见张娘子没出来,就往前倾了倾身,手拢起来,小声说:“晌午有家人卖了自己家小儿子给咱家,那小孩儿品相好,一看就好卖,娘子瞧着都喜欢得不行,就给了个好价钱。结果那家人不乐意,嫌娘子给的低,还将咱的死对头牙行的冯娘子也叫了过去,说要看看谁给的钱多。”
白无辛瞠目结舌:“真会做生意。”
青霜苦着脸点头:“可不是吗,也正常的,那本就是商贾人家,家里主君是个盐商,就是做生意的。他家卖的这小儿子是妾室所生的庶子,今年闹饥荒,那盐商家里买卖不好做,实在分不开饭了,就将妾室和孩子分别发卖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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