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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在析木区这处常年倒雪的地方,整个区都被盖上一层白雪皑皑,像掉进了泡沫板的世界。
路上的雪都是新的、松软的。
余温言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路都走得很慢,抖落枝叶新雪,又蹲下身去,捻一把雪来,揉搓着散落,继而将指尖尽数探入雪中。
他终于不畏惧冷意,终于能肆意行走于白日之下,终于能像个常人一样惬意自由地正常生活,接触阳光雪地。
这一天他等了八年。
明明应该特别高兴的,但他的高兴却仅浮于表面,浅尝即止,找不到通往心底的路。
他心里团着一团乱如麻团又难以疏解的闷意,不知如何疏散,余温言只能沿途多看点他爱的风景,感受他怀念已久的松雪,告诉自己,终于离婚了,他该开心的。
不远处走来乌泱泱一片黑,夹杂着些许刺眼的白。
是丧葬大队。
他们身着一席黑色长袍,面色蜡黄,眼底青黑,仿佛熬了很久都没能睡个好觉,迈出的步伐悬浮,摇摇晃晃的,连带着中间被他们抬着的棺也吱哇乱响,棺里的人晃着,敲击声音梆硬,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棺里坐起来。
余温言套上连帽和口罩,低垂着脸,就着缝隙从这黑乌泱人群身边擦肩而过。
路过某个村民时,身边的黑袍突然一下子摊成水,抽走了脊椎般缩在他旁边,紧攥他的裤腿,拽得很紧,余温言眉头很轻地蹙起,试着将腿抽离,却抽不走,也挪不动腿。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好不容易把儿子送去外面闯荡了,他总是没回来……好几年了,没见着他,我不能死啊……”犹如抓住路边随意生长的稻草,骤然泪流满面,涕泗横流,啜泣着嗫嚅。
声音有些熟悉,他仿佛听见过,可他从未见过这张脸。
更何况。
他是稻草,不是救命稻草。
村民很快也看到了从他帽子里探出来的、压不住胡乱翘的白色发丝,像见鬼一样撒开手,尖叫着后退,双手抓着已经白了半头的头发,一个劲揉搓着。
原来他抓的是棵毒草,都白了头发,谁能比谁好。
大家都被他吓一跳,刚刚还抬着的棺本就摇摇欲坠,此刻少了个人抬着,终不受控朝一边倒来。
棺没绑紧,绳子咕噜噜抽离松落,盖子从那口棺上滑了下来,“嘭咚”一声坠至地上发出剧烈闷响,从棺里滚落一片雪白。
在看清那浑身穿着雪白人的脸时,余温言的脸色登时也随着变得惨白。
是老婆婆的脸。
是村长妻子的脸。
滚落在地时,像泼落的雪,硬邦冰冷,浑身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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