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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使见郭恒终于收下信纸,乃松了口气。
郭恒似乎已有了决断:“贵使如何称呼?”
“鄙姓郑。”
“郑使君,岳州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到客舍接风洗尘,稍作歇息罢。”
郭恒出得门外,唤来两名侍从,吩咐下去清扫客舍、准备膳食。来使一时觉得不妥,他本是为避人耳目而悄悄潜入都督府邸,此时时局未定,尚不能走漏风声。郭恒却只说这两人都是他亲信的家臣,口风很紧,不必担心,定要来使先去洗漱休息一番。
“承蒙都督厚谊,小人就却之不恭了。”
“快请,快请。”
郭恒目送来使离开,又从怀中掏出信纸,忽地返回屋里,提起琉璃灯罩,将信纸放在火苗上烧了。
朱红图纹化作灰烬,埋入架上花盆。
郭恒匆匆打开衣橱,换下身上的衣物。他方从军营回府,身上穿的武弁服风尘仆仆,专程回屋换了套冬衣常服,又返回前院偏厅去。
厅上的贵客等候已久,席上饮食皆未开动,下人为他侍酒,他亦不赏脸,终于看见郭恒自渡廊下快步流星走来,才开口道:“郭大人,换身衣服怎得这么费劲?”
“有劳久候了,谢中书。”郭恒入席落座,举杯赔罪说道。
堂上贵客正是中书令谢励。
月余以前,他还在漠北陪皇帝吃风沙,此时却出现在了洛州都督府的席面上。其神色中隐隐见得疲惫之色,或许是星夜兼程赶路所至。
“今我亲自来见你,郭季德,你可不要想着敷衍过去。来,喝了这杯酒!”谢励举杯,邀郭恒共饮。他与郭恒少时乃有同窗之谊,宦海沉浮数十年,见面虽少了,彼此却还有些说得上话的旧情。
郭恒幼时习武,少年时期则被家人送往名都明堂学文。他的身形魁梧,充满力量感,举止之间却有着文人的习气,惯于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
郭恒忙又为自己迟来而告罪,与谢励饮尽杯中酒。听得谢励说道:“你我有多少年没见面一叙了?一转眼,都已过半百。你又在军中操练,近日身体可好?”
“卯时起,亥时息,饮食皆无碍。”
谢励笑叹道:“那是你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就比不得了,上了年岁,常觉乏力。你知道名都的官员之间流行什么?一种托腰的皮鞓。没有这东西,朝会站下来难免腰酸背痛。”
郭恒也笑起来:“听说,赵国公也罢朝在家休养身体,有一阵子不见了?”
谢励饮酒不语。
侍酒的下人得郭恒示意,躬身告退。一座山水洒金围屏将二人交谈之所与外隔绝,檐外雨声密集,谢励道:“赵国公是两朝老臣,与令尊亦曾为文宗朝的同僚。这样劳苦功高的老臣,说倒下也就倒下了。要保重啊,季德。”
自郭恒曾祖入仕以来,郭家四代为官,在朝中资格很老。谢励这一番话里有话,要郭恒保重,不如说是要他自重。养望不易,莫立危墙之下。
郭恒若无其事,与谢励一番唏嘘。
谢励接着道:“今日之事,本应是赵国公来见你。既然抱恙在身,一些事务也就由吾等同侪代劳了。陛下有一道口谕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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