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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抬头。

程之遥把他的小行李箱塞到他手里，然后把人往登机口使劲推了一把。

“去吧！”她说。

李衍拖着行李箱，呆呆地回头看她。

她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那里，身形修长而笔直，像棵笔挺的白杨。她的脸色已经重新变得温和下来。

“去吧。”她说，“我送你。一路顺风。”

一如初见时，那样地温和，从容，风雨都打不倒的镇定从容。

李衍的鼻头忽地开始泛酸。

他站在原地回望着她，一动不动，眼里重新泛出泪光。

“去啊。”她说，眉毛如锋利的剑般竖起，声音也逐渐严厉起来，近乎呵斥，“快去！”

“不，我不走。”李衍松开行李箱，含着泪，执拗地说。

“赶紧去！”

“我不想走！”

他说着回转身，往她那边走去，却又被狠狠推开。再走过去，再被推开。

像只被遗弃的猫咪。

被推开几次，李衍也逐渐炸开了毛。

“学姐你好虚伪！”他含着泪，生气地喊。

“虚伪？”程之遥的火气也一下子上来，“你搞没搞错！我是为了你好！

“如果不是虚伪，为什么学姐不愿意承认想让我留下！”他含着泪，倔强地喊。

程之遥抬起双手捂着额头走来走去。

“我没有想让你留下。我没有想让你留下来！”她一遍遍地重复，像是在强调给他听，又像在说给自己，“我不需要你，听见了吗？我不需要你我一个人也很好！”

因为这句话，对面人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受伤的色彩。

但她必须要继续：

“还让我说得更清楚点吗？你留在国内又能做什么呢？继续给我做饭吗？还是给我游戏做配乐？实话跟你说，这个游戏给不了你更大的施展空间，你留在国内给我做配乐永远只能当镶边绿叶，你去了国外有了更好的平台才能更好发展你到底懂不懂啊你！”

“那又怎样！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李衍哭着说，“我只在乎学姐是不是在乎我！还是说，我对于学姐来说，只是人生匆匆而过的一个路人，可有可无，毫不在乎……”

程之遥盯着他执拗的泪眼。那双眼满是伤心，却又带着一丝期待，望进她双眼深处，在探求着她的心，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最后她移开目光。

“是的。”她望着灰色的大理石地板间的缝隙低声说，藏在衣兜里的手在默默攥紧，“我不在乎你。你走。”

李衍因为这个答案而流下泪来。

他流着泪失声大喊：“既然你不在乎，那为什么要给我过生日，为什么要带着花去看我！为什么愿意带我回老家，为什么我们能一起度过那么多个日日夜夜……”

“那些是不是都是没意义的……”他含着泪，慢慢走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对不在乎的人，也能做到那种程度……我不相信，学姐真的对我一点在乎，都没有……”

泪水从眼眶滑落，摔在光洁的地板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别让我走……别让我走好不好……”他喃喃地说，近乎哀求。

程之遥忍不住抬起头。

那双小猫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泪水，晶莹剔透，如钻石般熠熠生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很长时间都没看到他流泪——或者也流过泪？却能在转瞬间因为她的一两句话就破涕为笑，脸蛋红红地不好意思地笑，像是下了一场雨后的盛夏晴天，很明亮，很可爱。

就是这样。在一起的这几年，他的脸上越来越明亮，而就算最初见到他时，他的忧郁也如同雾蒙蒙的天气，不见阳光，也不见降水。

但现在他哭了。她看见他眼里的悲伤就像秋天的第一场雨，安静又不见尽头。

她抬起手，接住他的眼泪，像接住房檐下的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