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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垃圾洞内的孩子（第1页）

3垃圾洞内的孩子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李楠的心情跟外面的天空一样灰蒙蒙的。

半个钟头前，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医患纠纷。原因是，他在给人做手术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其实发现及时，没造成什么伤害），被患者家属堵在办公室索取高额赔偿。在解释、道歉都没用的情况下，脾气不好的他遂跟对方产生了口角，争执中，激动的患者家属差点拿刀子割破他的脸。

后来有人报警，在警方调解下，他拿出800块钱赔偿了事。由于太窝火，上公交车的时候，他误将一张十元面额的纸币投入无人售票箱，等反应过来，前厢已经被后上的乘客挤了个结结实实。

下车后，到街口买了两颗白菜和一兜馒头回到居住的小区。刚跨进单元楼的门洞，灯便熄灭了。他使劲跺了两下脚，声控点灯也没亮起来，——停电了。

他低声咒骂一句，从裤袋拿出手机照明。顺着步梯的台阶往上走，至一楼和二楼的转角处忽然停下。这是一幢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老式楼房，一共7层，每层楼梯转角处都有一个方形的垃圾洞。借着手机微弱的蓝光，他发觉黑糊糊的垃圾洞内有点异样。

于是，他转头去看，依稀看到铁栅门（用于防护，避免有人坠落下去）后有个人影，看身形是个小孩。大家都知道，这种垃圾洞是个直筒子，从顶楼丢块石头一口气能到底楼，因而绝不可能会有人悬空而立。

李楠有点近视，看到的第一眼当是错觉，再想想其中的逻辑也就释然，遂转身继续上楼。到二楼和三楼的转角处，他又停下来，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驱使他再度朝垃圾洞看去，景象与楼下所见相同。这回他走不动了，持手机靠近几步欲瞧个究竟。

一步，两步，三步，停。光亮和黑暗的交界处的确有个孩子，上穿朱红底配黄碎花的对襟棉袄，下穿湖蓝打底描有白鹤的条绒裤子，悬在铁闸门后飘飘荡荡。只是光线只能照到垃圾洞的下半截，看不到孩子的脸。

尽管如此，李楠还是吓得不轻，逃也似的离开。然而，三楼、四楼、五楼的垃圾洞内竟是同样的景象！

人常说，倒霉的人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学医出身的李楠素来不信，但今日他动摇了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他相信那孩子是存在的，甚至知道孩子是谁，为什么会在垃圾洞出现！想到这儿，他张皇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9点52分。

果真如此！他感到浑身发冷，血液都要凝固了！搁在往常，此刻正是楼上住户下班回家或出门闲逛的时间，一路走来至少能碰上四五个熟脸，可今天偏偏没有一个人，非但如此，该死的电也不合时宜地停掉了！

心里慌乱脚下匆忙，一不留神踩空楼梯狠狠摔了一跤，手机坠落在地，顺着台阶“噔噔噔”往下蹦，直撞到楼梯转角的墙壁才飞旋着停下，“啪嗒”一声，恰巧躺在垃圾洞前。

很快，手机屏幕黑掉（进入屏保状态），垃圾洞的孩子也看不见了。怎么办？丢弃手机一路奔回家？他在这里住了三十来年，台阶总共多少个都清清楚楚，摸黑跑路对他来说并不困难，问题是，手机里有许多亲友、同事的联系方式和非常重要的资料文件，万一电来了被人捡走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捞取手机，然后一口气冲上6楼（李楠家住6楼）。他认为自己的方位感还是比较准确的，遂蹲身叉腿伸长手臂。不想指尖刚碰到手机，该死的电话来了，屏幕在昆曲《惊梦》的乐曲声中一闪一闪。

李楠剧烈哆嗦了一下：平日里悠扬婉转的曲调此刻听来分外诡异。与适才相反，这时屏幕的亮光恰恰照到垃圾洞的上半截，孩子一侧凹陷的脑壳和七窍出血的面孔，正好收入他的视线范围。

李楠“啊”的大叫，捞起手机没命地狂奔，跌跌撞撞跑到6楼，左手一把抓住防盗门的锁柄，右手却迟迟掏不出钥匙。

就在此刻，楼梯转角传来“啪嗒”一声，好像有人把铁栅门打开了。李楠停下动作，持手电循声照去，见铁栅门关得严严实实，而垃圾洞内的孩子却无影无踪。

李楠使劲揉揉眼睛。近来他睡眠一直不好，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莫非刚才看到的场景乃是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象？多年的从医生涯和临床经验给予他勇气打开铁栅门，正准备把头探进去查看个究竟，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爸爸”。

李楠两腿一软瘫坐在地，转身去看，光亮边缘隐隐显出一双孩子的小脚。那双小脚停在楼梯最上端的台阶边，见他转过身来，便慢慢迈下楼梯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