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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你现在是想去哪里？”

禾一欣有点想掐自己的人中，生怕米娅再轻描淡写说些什么重量级的话。

都说旧历人类比较保守，这哪里保守了？新历人类都有点跟不上这个节奏了！

米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声音有点轻，她其实也不知道。

之前的丈夫，把她抵在这里换了一笔钱走，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导致米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工钱，除了基本吃住连块新的头巾都舍不得给自己买，谁都知道自己是被扔掉了。

自己父母的家，那也不属于她，结婚就是让她出去住，这个男人不要，就嫁给那个男人，因为亲戚们可以分到一些男方给的钱，所以米娅的意见并不重要，哪怕对面是个冬瓜，只要给钱，她也会被推出去。

至于想娶她的主管，虽然年纪很大，脾气也很差，但和对方结婚有口饭吃，可米娅害怕生孩子，所以不想结婚，只想先离开那里，然后遇到了劫车现场，临时有了主意，想搭禾一欣她们的车离开。

禾一欣仿佛乱码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觉得自己这时候是安慰对方，还是说什么比较好，都不太准确的样子。

因为米娅的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能她还觉得禾一欣的表情有点夸张和莫名其妙。

阿年夹在中间，半懂不懂的，还不忘坚持翻译，她只觉得米娅说的事情，不是什么好的形容，但具体哪里不对，小饼干说不清楚。

说米娅还是少女的时候，就被家人推出去，和男人结婚生活吗？

还是说，婚姻并没有任何保障，年轻的米娅被透支劳动力，换成钱之后，被连个结婚证都没有的丈夫抛弃？

又或者，讲讲那个五十多岁的主管，仿佛恩典一样准备娶了米娅，看她还年轻，愿意让米娅生孩子呢？

米娅的手，其实关节处有点粗大变形，皮肤也显得褶皱很深，可能是除了羊毛之外，遇到过太多粗粝艰难的事物，让她没法拥有细腻、柔软和没有变形的双手。

但这双手，很温暖也很灵巧，她看了阿年有点歪斜的辫子好久了，终于忍不住，上手轻轻帮阿年重新扎了头发，拿毯子再裹紧。

借着小灯的光，米娅其实一直在看阿年，头发，再摸摸她的小手，然后说了她为什么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却突然想逃跑。

“结婚就要生孩子，可养孩子太难了，我之前生的孩子很小一点，就没有养活。”

阿年费劲的把这句话翻译过来，可没有完全说完，禾一欣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劈中，眼睛酸涩起来了。

明明米娅本人，已经饱受过很多委屈和痛苦，咽下很多苦水，但一直没觉得有什么，只有她还是个大孩子的时候，生下的那个没养活的小孩子，才是让她惊醒，无法再面对和承受的痛苦。

米娅为什么出手帮禾一欣？是看到阿年，这个小孩在奋力抵抗，又是为什么坐上车，偷偷盯着阿年看，因为米娅也曾有过一个瘦弱的孩子，很小很脆弱，就和风一样消散在米娅面前。

而且，如果阿年翻译的时间顺序没错，禾一欣能大致推断出，米娅不到十四岁就结婚，估计没多久就怀孕生子。

根本就没有发育完全的母体，很难孕育出健康的孩子，再加上同样年轻不懂事的丈夫，没法提供任何帮助，也就十五六岁的米娅，根本不知道怎么当个妈妈，努力却用不到正确的点上，然后失去了她的孩子。

被失去孩子折磨到痛苦僵硬的米娅，又被抵工带到陌生的地方，开始编织毛毯换自己的吃住，熬日子一样继续下去。

主管想娶她这件事情，本是苦日子的一环而已，只是结婚后势必要面对的生孩子，让米娅想到自己的丧子之痛，她没法再承受一个小生命，不幸选择自己当母亲后离世的痛苦了。

这是超出麻木生活的顿感，碰到就流血的未痊愈伤口，让米娅无法忍受，只想逃走。

她控制不住的看向阿年，忍不住的喜欢，就是因为这个看着病弱和瘦小的孩子，却又被好好照顾着。

这是小孩子长大一些的样子。

一直没什么波澜的情绪，底色其实是麻木，而舍不得移开的眼神，则是幻想如果自己的孩子能长大，会不会是这样？

禾一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在小泉眼兑换点和自己抢东西，隔天又被自己遇见，和同伴誓死抵抗保护物资的那个长袍女人了。

她其实应该问问，对方叫什么名字的。

就像现在，米娅的人生在过去和禾一欣她们无关，在未来也不准备有什么关联，只是在搭车的这段时间相遇而已，很快会再次分别。

“她已经选好要去哪里了吗？”

禾一欣惊讶，她其实觉得自己的蛋壳车还不错，虽然动力系统有点奇怪，但外表又看不出，对落单的人来说，应该挺有吸引力的。

但米娅已经决定好目的地了，她准备帮忙指一段路之后，就带着她的背包下车。

阿年这个小翻译，也是挺忙的，听完禾一欣的话，还要再听米娅的，听力转译能力直接提升，“嗯，她说有个同村的人在那里，她想去找个活挣钱，然后给对方帮帮忙。”

米娅提到的那个同村，是个年龄要更大些的女人，和米娅有着类似的经历，但特别一点的是，她跟着一起外出打工，很少回村子里。

米娅的孩子当时生病，没有钱去医院的时候，谁都不管她，倒是这个同村回来正巧遇到，给她借了一点钱。

同村身上的*余钱也不多，她家里管钱的人也不是她，拿出这些估计还不了的钱，可能回去还要被骂，但这是唯一给米娅借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