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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近四十年前的旧事,被他和原家老祖死死烂在肚子里,除他二人,当年那些知情者明明全死在塌矿中了。
消息是怎么泄露的?
若说谢澜安在诈他,她没凭没据的,不该精准地说出浮陵这个地方;
若说她当真晓得什么,自己守口如瓶,一只脚已迈入棺材的原家老祖,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自掘坟墓。
谢辛夷颏下的雪须打着颤,后背被冷汗洇湿了一片。
年轻时血气方刚,做了就不曾后悔。那尊价值千万钱的金佛,他一文未动,至今藏在私库,是他打算传给自己儿孙的。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种私铸人命案,倘若东窗事发,纵使世家享有特权,庾太后执政这些年却一直致力于打压世族特权,他与原得一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是谢澜安敢拿整个谢家的名誉作赌吗?
正怔坐着,管事在门外道:“老祖宗,本家的郎主……不,是那……女郎,遣人送了东西来。”
五叔公眼皮子轻抖,直觉谢澜安此时送东西来没有好事。
他张口唤了一声,管事捧着一只扁平漆木盒走入书斋。盖子打开,只见盒内放着一匹白地明光绫,绫上还有一封信。
谢辛夷一脸莫名。
他拿起那叠没有封入信封的纸,入手抖搂开,才发现这张纸比想象中长,一张五叠的劄子,上头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谢辛夷一个也不认识。
下一刻,他整个头皮都发了麻,突似被厉鬼前来索命一般,猛地扔掉手里的纸,跌坐在案旁。
这些人名的数目……是、是当年死在浮陵山上的人数!
谢辛夷再看那匹刺眼的白绫,颅内划过一道白光,针刺般反应过来,这白绫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疯了吗、她怎么敢……”
自己是她祖父的亲弟弟,是谢氏远迩闻名的尊长,她竟敢让他去死!
她还不到二十岁,她甚至不是个男儿!怎么敢用这种君主赐下臣的方式,赐他一匹白绫?!
最让谢辛夷寒毛竖立的是,那些白纸黑字上的姓名,那些生前卑贱死后无名的小民,连他都叫不上来,除了地府鬼簿,谁有能耐把这些名字一个个从地底挖出来?
老人只觉屋中有阴风,箕坐地上不停地打着冷颤。
“……老祖宗,您怎么了?”
管事从未见过家主这副模样,惊慌失措地要去请医丞,却被谢辛夷赶走,下令不许任何人踏入房门。
谢辛夷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
次日天明,当第一缕朝光打上窗棂,这位一夜没敢阖眼的谢氏五叔祖,终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服了自己:说不定那张纸上的姓名,全是谢澜安在胡编乱造,她不过是想威慑他,抹去她自己犯的大错。
对,正是如此。
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毛丫头,她不可能如此神通广大!
他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盐米,岂能露怯,他这就去原家和原得一通个气,商量对策。
谢辛夷拄杖颤巍巍起身,才出门扉,管事迎面匆匆而来:“老祖宗,原家老爷一大清早便领着他家六郎,跪到乌衣巷谢府门外了!”
谢辛夷脑子里嗡地一响。
恍惚间记起,春日宴上被谢含灵所伤的那个原六郎,正是原得一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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