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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简身处高阁,极目而望,看到她仓皇离去的身影。
他皱了下眉。
彼时天光大白,发白的晨曦从半支的旧窗一侧露光而下。
他被一闷瓶敲晕,意识朦胧之际看到她也是如此见鬼一般逃离。
觉察到身边人的失神,安胥之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小道尽头一角翻飞的衣袍。
“殿下?”安胥之开口。
李文简收回思绪,沉默地眺望着远处平静的湖面,片刻后,他道:“走吧,阿翁应该起了。”
老国公今天精神不错,李文简和安胥之来陪他,他自然更是高兴。
平日里他大多在床上静养,今天却想趁天气好出去晒晒太阳。李文简命人送来轮椅,亲自推着他在湖边散步。老国公年少时好游历四方,幼年时李文简最喜听他讲游历时的旧闻。今日他又讲起当年自己游历到北方,被入侵的戎族擒走的惊险故事。
听了也就二三十遍了吧。
今日老国公却没有如往常眉飞色舞地讲自己是如何智斗蛮族、逃出生天的后续,他垂下眼皮,眸中黯淡了一瞬:“子韧常说,待他长大定要为阿翁斩尽戎寇。”
子韧是李文简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他的跟班之一。
“琅儿。”老国公忽然转头:“让子韧回来吧,我恐怕也没几年活头,临死之前,我想再看他一眼。”
李文简对上阿翁恳求的目光。
这一场病催得阿翁又老迈几分,鬓边两叠花白,微蹙的眉宇间布满忧思,眼睛浑浊无光,渴求地看着李文简,显得凝重而深沉。
一身傲骨的阿翁第一次用示弱的语气跟他说话。
李文简默默地看着他,眸中似乎难以化解的愁绪,正要开口,老国公轻轻拍打他的手背,叹息:“要珍惜眼前人。”
李文简沉默许久,最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阿翁突然提起子韧,令李文简猝不及防想起许多从前的事。
不愉快的事。
回到雁山居,他站在窗边,推开雕花窗棂,便是笼络寒烟的雁山湖。雪后的湖面铺着粼粼金光,没了深冬的飘渺之气。
他生于斯、长于斯,祖父荣登九宝后他才移居宫中。
如今看着无比熟悉的湖面,许多他刻意遗忘的回忆莫名被勾起。
夏日里,他喜欢在湖边练武、背书,午后在静安亭抚琴、下棋……
而陪他练武、背书、抚琴、下棋乃是魏湛。
他此生唯一的挚友。
魏湛,魏家三公子,是整座京城最耀眼的将星。
十四岁领兵出战,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下江南,上北疆,定江山,卫戍边。
皎皎如高悬九天的明月。
四年前李文简辅政的第二年,决定对虎视眈眈的戎族出兵。
彼时,这个决定对于刚立国不久的东篱而言,是一个冒进而艰难的决定,朝中上下反对声一片,几乎没人支持他,堪当重任的老将纷纷称病不朝,意欲给他个下马威。
而这时,魏湛站了出来,立下军令状,接下了北征的帅印。
魏湛既是他的挚友,又是他的良将,临走前意气风发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殿下,戎族不破,魏湛不回。
后来,他驱戎五百里,自己却马革裹尸,再未回来。
子韧从小喜欢舞刀弄枪,但他只听父皇和魏湛说过战场上的风卷尘沙,从未真正上过战场。
魏湛出征北地那回,他以魏湛十四岁便领军出战为由,央求李文简允他随魏湛出征。
李文简允了,却也因此害了魏湛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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