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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她到最美的地方,让她重看人间颜色。
那日后,她开始吃饭,开始睡觉。温有宜抱着她,留着泪说妈妈对不起你。一个母亲,把女儿身上所有的苦难都归因给自己了。
商明宝嘴里塞着饭,咀嚼的腮帮子酸胀起来,终于伏在她怀里声嘶力竭地大哭了一场。
市中心的花园别墅是独栋庭院,隐私很好,邻里间只识得车不识得人。
方随宁钥匙开了院子门,“这是斐然哥哥的房子,但一直没来住过。”
院子里的草本灌木都败了,只剩一株地栽芦荟活着,活在不起眼的角落,被白色山茶花的绿影盖着。
方随宁在步汀的尽头止步,回眸来,将一张门卡递过去:“你去吧,这是他的房子,你知道他这人领地意识可强了,我可不敢不请自入。”
商明宝抿了抿唇,牵起一个苍白的笑:“你明明最喜欢干这种事。”
电子门锁启动,入目明亮,满是上午十点的太阳。
太久没通风了,灰尘是死的,随着活人的进来而活。
商明宝没有掩鼻,目不转睛地、缓缓地环视着这间房屋的玄关、厅堂与楼角。
她从没来过。三十岁生日那晚,他曾邀请她,但她很快去了纽约。
高跟鞋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的敲击声,在空荡的空间内回响着,自一楼至二楼。
卧室的门锁,是她曾赞叹过漂亮的一款。她都忘了,也许只是随口一夸吧,此刻看到方才想起。
这是一间与衣帽间打通的套卧,北美黑胡桃木打造的衣柜,鞋履、包与长短衣物布局分明,玻璃门后的灯带亮着,透出所挂衣物的影子。
她以为是向斐然的衣物,还是……该说是遗物?屏着呼吸拉开
柜门,猝不及防看到的,是一排女士的衣服。
粉色的睡袍,白色的真丝睡衣,百褶裙,西装外套,露背礼服,卫衣,他送她的蓝色冲锋衣和内胆……
都打包丢掉了。
是啊,被打包丢进了属于他们的新房子里。
她的旧物,比她更早地住进了这间新房。
商明宝想,她也许是不正常了,才会精疲力尽地躺到那张床上,躺在向斐然平时睡的那一边——总是他睡右边,她睡左边,左手揽她,右手还能批改论文。
这枕上没有向斐然的气味,只有日复一日的太阳与灰尘味。商明宝闭上眼,翻过身,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枕头抱进怀里。
有什么东西自枕下掉了下来。
她没有看到,脸深深地埋着,直到忍心在这空室中睁开眼——
一枚紫色的护身符,被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丢弃了过时了的护身符,在他为她备着的枕下,鲜亮如初。
他登五千长阶沾朝露做早课求来的符,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枚。
伸向它的指尖那么颤抖,被拣起来后,它随着手臂被收进心口。
商明宝跪伏在床上,放声痛哭。
隔着厚厚密闭的玻璃,这道哭声遥远但真实,方随宁仰眸看着那与他在纽约九十六街公寓如出一辙的八角阳台,又将目光投向荒芜的庭院。
来的路上,聊起葬礼之前,商明宝忽而说:“随宁,你叫我一声大嫂吧,好吗?”
倘若设灵堂,她为他簪白花,当他的未亡人。
方随宁看着那株白色山茶花。雨打荼靡时,偏偏又是盛开得最热烈时。
斐然,斐然,田园将芜,胡不归。
两个月后,尚未苏醒的向斐然一切生命体征平稳,被转入宁市病房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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