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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嘴唇翕张几下,抹了把眼泪,又低低道:“我家中有一个眼盲老母,老母如今已五十八岁,身子骨不好,估计没几年活头了。待我死后,请你不要将我身死一事告诉老母,替我多照顾她最后这几年。我家中还有一个妻子,一个六岁小儿,还请相大人告诉主公,让主公帮她找户好人家改嫁吧……我那儿子跟我一般愚笨,但胜在老实听话,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改嫁,日子不会好过,如果可以,也劳烦主公帮我把孩子送去粮料院养着。”
相鸿云一向冷静的文人,这会儿也跟着红了眼眶。他侧过头缓了缓,斥责邬恺一句“莫要胡说”,又问向疾医道:“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疾医们也着急,他们聚在一起商讨许久,才转过身同相鸿云道:“并非没有办法,闻公身边的疾医比我们要懂如何防治疫病,闻公每次出行都会带多种药材和疾医随行,只要闻公能及时回来,咱们就有救了。”
相鸿云又喜又忧,他沉思片刻,同邬恺道:“你听到了吗?这次疫病并非不可救,只要等到主公回来,你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邬恺苦笑道:“我们都不知道主公何时能回来,我不一定能坚持到那会……相大人,还请你答应我的恳求吧,至少这样,我能走得安心。”
相鸿云深吸一口气,直直与他对视,“你放心,若你当真遭遇不测,你的母亲和儿子我都会帮你照顾。会像杨忠发和其夫人照顾韩燕一样用心,无论是我还是主公都不会让你的儿子去粮料院。”
“好,好……”
邬恺恍惚地朝他抱拳,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相鸿云让疾医给邬恺找了处单独的院落休养,隐瞒下了他染上疫病一事,独自出面统领大局。他每日离忙得不可开交,不忘询问邬恺的病情。
邬恺病情恶化得很快。
他发了三日的高烧,三日后便开始上吐下泻,什么都吃不下去,只能吃些流食,并且口鼻中时不时开始流血。
昏暗的房间里,捂着口鼻的仆人神色紧张地匆匆整理好脏污,又赶紧离开房间。
房内还有恶臭,邬恺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都会愣愣地看着横梁,总觉得他等不到下次睁眼,就会死在这恶臭黑暗的窄小房间之中。
他的身上都是汗水和秽物,臭味熏得邬恺难受。邬恺咳了咳,沙哑喊道:“来人。”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捂住口鼻的仆人小心翼翼开了一道门缝,瑟瑟发抖地道:“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邬恺本想要喊仆人过来帮他洗个澡擦下身,但看到仆人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惧,他又咽下了这句话。
算了。
他叹口气,心中惆怅。
还是不要再多传染一个人了。
疫病之人不能吹风,夜里听着外头将门扉吹得作响的声音,邬恺想着家眷,想着开春时万物繁荣之景,不知不觉又晕沉了过去。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昏去醒来,醒来昏去,邬恺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堪称生不如死。
换其他人或许早就求死解脱了,但邬恺的心里却一直在忧心外头的情况,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相鸿云也知道邬恺最关心的是什么,他每两日会来看望邬恺一次,在屋外告知邬恺城内的情形。
城内有了疫病的事已经掩埋不住,有自己得了疫病或是亲人得了疫病的百姓不敢被官府发现,便一直隐瞒不报,藏着掖着。这样的行为让疫病变得更加猖狂,如今已经有了小范围的爆发。
相鸿云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有些沙哑,其中的疲惫与沉重无法掩饰,让邬恺听了个真切,“城内百姓已经知道得了疫病的百姓会被我们单独关在庄园中居住,他们怕死,宁愿身体腐烂也不敢让士卒发现。城内开始惶惶不安,害怕得病的不只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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