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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回来了,又去了。
常言道:事不过三。到了三,便是气竭,他们却迎难而上去了四次。
徐志怀听见她小口小口吸气,正奇怪,抬眸瞥她一眼,问她怎么回事。
苏青瑶如实相告。
徐志怀听闻,搁笔,走过来扫了眼她手中的报纸。
他冷淡道:“你看,我就知道会出事。”
“行行行,你什么事都早一步知道。”苏青瑶甩掉报纸,起身要出去倒水喝。
徐志怀拾起报纸,折好,拿在手里。
“阿瑶,你别觉得是我冷血。”他看向妻子的背影,低声道。“学生的热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也是当过学生的人,再清楚不过。”
第十章不洁(上)
苏青瑶清楚他的话在理。
学生赤手空拳,徒有一腔热血,误以为断了少年头,是以血荐轩辕。结果?三一八惨案,五卅惨案,机关枪架起来打,旧人的尸骨凉了又有新人来焐。于官老爷而言,死学生就像在牌桌上输钱。
道理对,可心里难受。
苏青瑶想得鼻塞,下楼去找热水瓶泡桂花蜜喝。
小阿七正跟着吴妈学绣花。她见夫人过来说要喝茶,立刻笑嘻嘻站起身,去拿那套英国茶具,泡好了,端来,贴心地附送一盒荷花酥,是徐志怀特意叫人从杭州寄来的。
苏青瑶道谢,就近坐在矮凳,小口啜尽一杯桂花茶。
窗外,不知何时落起雨,难怪书屋内那么阴。
雨丝漫天飘洒,松松散散,却无声响,一阵又一阵,压得人心尖好凉。
她深吸一口气,雨声沁进了心,也软了骨头。
“小阿七,帮我去把先生的明前龙井拿来,”苏青瑶道,“定胜糕还有没有?有的话少拿点,我不吃。”
没办法,她要靠他吃饭。
泡好热茶,苏青瑶端着放茶点的托盘回去。到书房前,她站在门外,透过没关严实的房门缝隙朝里看。一道狭长的小缝里,桌案前的徐志怀伏案核算账目,大约是屋里太暗的缘故,他带上眼镜,眼皮略有些浮肿。
苏青瑶进屋,摁亮电灯,右脚踢一下门,将房门合拢。
徐志怀抬眼看她,钢笔拿在手里,不吭声。
苏青瑶慢悠悠浮到他身侧,沏完茶,连同糕点一起摆在他面前,也不说话。
转过身,适才读的那份报纸被他叠好了,放在她坐的那张丝绒靠垫的扶手椅上。
苏青瑶心弦微动,坐回去继续读报。
彼此间安静许久,徐志怀突然叫她一声。“阿瑶。”
苏青瑶抬眸,发现他直勾勾望着她。
“怎么了?”她歪头。
徐志怀忽然没头没脑地笑了下,掰开一块定胜糕,走过来,递到她唇边。“张嘴。”
苏青瑶咬住那块糯米糕点,咀嚼着,觉得他好奇怪。
徐志怀俯视着她,眼如柳叶,又说:“耶稣圣诞节想去哪里玩?”
苏青瑶是法国教会学校出来的。尽管启明女学不像圣玛利亚女校,有专门的宗教课程,但到耶稣圣诞节,女孩们还是要穿上新衣去教堂做弥撒、唱圣歌,结束后聚在一起吃香肠和鹅肝酱,还有树桩蛋糕。再加上海的洋人多,过耶稣圣诞的气氛比别处浓厚,年轻男女且当外国冬至过,吃西餐、看电影、跳通宵的舞。
他不提,苏青瑶简直要忘。
毕竟她在杭州四年都没怎么过圣诞,就去年一起出门吃了顿饭……所以说他这人真怪,发神经,突发奇想要去凑耶稣诞辰的热闹。
“都行。”苏青瑶垂眸,轻轻道,“你拿主意吧。”
一连几日,雨下得没完没了。
幸而临近耶稣圣诞日,冬雨停息,消沉的天色也日渐明朗。薄薄的白太阳透进来,照着房间光可鉴人的木地板,晶晶亮,似春雪。
苏青瑶打管事那儿支来些钱,给别墅里做活的下人们发过节的赏银,又因要跟徐志怀出门玩,干脆放了他们半天假。她特意给小阿七多分了几毛,叫她趁商铺圣诞日打折,去买几包冠生园糖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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