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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又问:“胎像可还安稳?”
贺兰香感觉搭在脉搏上的指头一哆嗦,抬眼看去,只见张德满胡须打着颤,话都说不出来了,满头淋漓大汗。
“胎像,胎像……”张德满嘴唇嗫嚅,欲言又止,一副惶惶不敢直言的样子。
“胎像如何,实话实话。”崔懿察觉不对,口吻已带厉色。
眼见张德满要张口,贺兰香反手抓住其手腕,涂满凤仙花汁的鲜红指甲陷入其肉,转脸却楚楚可怜地望向门口道:“崔副将莫急,张老诊脉向来仔细,无人比他更能知我腹中孩儿的安危,且再给他些工夫。”
张德满两股战战,一双老眼盯住贺兰香,眼神惊恐交加,不懂她是何用意。
贺兰香回过脸看着张德满,嘴角扯出抹笑意,咬字极轻地道:“听闻张老孙媳近来也被诊出身孕,可有此事?”
“真是好呢,阖家美满,四世同堂,那孩子能进你们家的门,也是个有福气的。”
“哪像我的孩子,尚在娘胎便没了父亲,张老可要好好给我诊脉,我已经失去了所有,倘若连这孩子都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能活了。”
不是活不下去,是“不能活了”。
张德满心头一惊,大抵懂了贺兰香的意思,但他并不打算冒着性命之忧去帮她这个忙。
主意已定,老头正欲强行抽身,掐在他腕上的柔荑便又是一重。
贺兰香笑眼盈盈,口吻柔款,活似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轻飘飘地慢吐蛇信道:“张老可要给我诊仔细了。”
“我这人心狠。”
“我的孩子若保不住,其他人的孩子,也别想活。”
恨意
张德满随崔懿退下以后,贺兰香犹似被雨点击中的秋日残荷,整个倒在了牡丹缠枝纹的洒金锦被上,掌心的汗沁透被面,连呼吸都在发急,沾了汗津津的紧张。
好险。她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但凡她方才有一句话没威胁到点上,她现在很可能便成了一具死尸。
还好,老天待她不薄,不仅让她活了下来,还把张德满送到了她的身边,只要她身边有个名正言顺的大夫在,天晓得能省多少麻烦,起码不必担忧轻易暴露真相。
她疲乏交加,阖眼又昏睡半日,后来是被细辛唤醒,哄劝着喂她吃了几口汤饭,这才恢复了些精神。
夜色已浓,房中灯影荡漾。
贺兰香静坐榻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细辛与春燕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打搅。
她们都清楚,主子已经够能扛事了,换作寻常人,见识到这等灭顶之灾,不疯算是好的。
“叽喳,叽叽喳。”
廊下鸟鸣清脆,隔门扰耳。
那是一对红嘴绿观音,又名相思鸟,是谢晖先前送给贺兰香的生辰礼,有比翼双飞之意,十分娇养,喂食的匙子都是纯金的。
眼下侯府成了个空壳子,鸟也成了凡鸟,等不来喂饭,饿的叽喳直叫。
贺兰香长睫蔽目,整个人静止成了笔墨描绘的画中仙,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安静,余生也要这般安静下去。
“吵死了。”
她蓦然嗔斥一声,下榻趿拉起鞋,往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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