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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中说:“要发泄,谁都不能够像对太太那样痛快。父母兄弟不用说,朋友要绝交,用人要罢工,只有太太像荷马史诗里风神的皮袋,受气的容量最大,离婚毕竟不容易。”
翟潇上学的时候演过《围城》的舞台剧,于是将书看过几遍,自那之后总是改不掉观察别人婚姻生活的陋习。她父母称得上感情不错,但母亲百分百是委屈更多的一方,父亲工作繁忙,回家也将一身心的脏词写在脸上,母亲是教师,仿佛具备教化别人的天职,二人年轻时没少利用饭桌这个战场。翟潇记得小时候自己睡着睡着,母亲会跑到她的床上悄悄抹眼泪,过几天不知道又暗自达成了什么默契,没有任何一方举白旗的情况下,也能再次同仇敌忾。
邹淳更不必说,她将婚姻视为救命稻草,一切套用在打工族身上能随时申请仲裁的待遇,均可以被夫妻关系抹平。她成为妻子,于是自然的身肩家政、私人管家、育婴师、家庭教师等等职业,一切活动重心以家庭为准绳。上次节目播出之后,不少人骂她没有自我,连带翟潇也挨了几句骂,审判她放任朋友于水火。
廖家清之前演的话剧《凤凰东南飞》中柳岚芷有一句台词:“为什么结了婚之后你就变了?”
其实人从来都没变,只不过婚前将一切不统一通通按下,结了婚后便公关时限到期,再粉饰包装都没有必要了。
翟潇思索自己在廖家清面前有没有“演”的成分,那必然是有的。比如她有时候喜欢自己待着,就要表演自己心情不太好,需要自己独处;有时候想要陪陪他,得强行表现得自己很有兴趣跟他去练体态;有时候想跟他亲热一下,不会直接开口说想要,而是要在有点氛围的情况下不动声色的勾引。
这些例子翟潇认为是伪装,廖家清则觉得是情趣。当年为了做好演员,培训班的老师教他们练习观察,巧的是他在分辨别人情绪上有些天赋,经老师一点拨,他更是能不动声色的关注到别人的细节。半同居以后,他对翟潇的了解加深不止一点,所以有时候她的小心思和伪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顾忌到她的情绪才没有戳穿。而且他能判断出翟潇知道自己喜欢装可怜,只不过她的确吃这一套,所以一直放任自己而已。
两人住在一起,廖家清虽有意帮着翟潇料理水雾的事情,但也觉得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加上翟潇有心事,于是他识趣的打算近期还是在学校上课。《设定剧本》还在剪辑阶段,按照崔迹的说法可能最早也要来年上映,那廖家清手中只有一部电影的存货,无论如何都是撑不过这四年的。顺哥很着急,他已经听到风声,自己会被公司安排去带其他艺人,这些年和廖家清合作,无论是默契还是革命情谊都相当深厚,自然不愿看着东家虎落平阳。
廖家清老神在在的,他已经过了最着急的时候,所以表面看上去都很镇定。他沉寂以来,竟然有一些香港和台湾的投资方找到他想筹拍电影,廖家清稍微打听了一下,竟是都带着黑道的成分,难怪不顾忌石俪的背景。不过和这些人扯上关系也不是善事,廖家清倒是有打算在合约期满后到港台发展,毕竟如果石俪一直得势,他脱离鸿星后也会继续封杀他和翟潇,她的手倒也伸不到港台去。只是过早筹谋难免夜长梦多,况且现在他还未脱离掌控,总不能还未摆脱一个泥潭,又跳进新的陷阱。
心里这么盘算,却没有告诉顺哥的意思,事以密成,只安慰他先顺应公司安排,日后如果有变动必定会与他商量。他有心低调,张影的计划却是越高调越好,她大张旗鼓的宣传水雾与国话的这次合作,营销与软广上花了不少钱,光是卖票软件的消息弹窗都安排了不少。眼见放出去的票只剩最高价位,其余都售罄,张影十分满意,她留下了最好位置的十几张票,邀请话剧界知名的编剧与导演前来观映,场面自然是相当辉煌。
郑团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与国话的协调事宜自然落到了翟潇头上。好在小陈在成为她的助手之前有几年音乐节运营经验,对这些杂事处理的得心应手,于是翟潇只要负责和重要人士对接即可。
徐导第一次到如此小的场馆,他与国话合作多年,一直印象中的都是炫彩的灯光、广袤的观众席和颇富设计感的厅堂,于是水雾最大的观影厅对他来说也是相当不够看的了。
他有些不快的观看演员的调度,因为场地小,演员们的走位要有变化,场景搭建时也得有所取舍。他私下和翟潇抱怨:“就你到国话去演多好,还要这么麻烦搞置换。”
翟潇笑而不答,继续忙碌着筹备工作。到了正式开演的那天,不仅前来观看的观众多,还有不少业内的记者和媒体出席,郑芯怡在旁边小声介绍着这些面孔,再带着翟潇一一去招呼。影视女星亲自来招呼并介绍舞台设计,这些笔杆子工作者的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响,录音笔像话筒一样支在翟潇周围。
徐导也被媒体包围,对于这次“屈尊降贵”,他傻了才会在公众面前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公式化的笑着:“到水雾来,一方面是国话面向年轻文艺群体的下沉,一方面是想维系我与翟潇的缘分。翟潇是我非常欣赏的演员,一度想让她担任我的话剧主演,只是很可惜档期安排不开,于是我只能追到这里来,以另一种方式跟她达成合作了。”
“听说您邀请翟潇到国话出演《青衣》周年特别版,这是处于什么考量呢?”
“不是我邀请,而是国家话剧院集体决策,他们非常欣赏《青衣》的话剧版本,所以希望全体主创能站上更大的舞台展现光彩。未来国话会采用更多元的方式展现话剧、舞台剧的魅力,给予更多年轻人机会,这是我们文艺工作者的殊荣。”
这些导演话术果然是一套一套的,翟潇心里撇撇嘴,低头看手机。廖家清给她发了微信,因为怕被发现,所以他是悄悄过来的,打算开演后再进去。他还带着谷雨和梁蔓一起,翟潇不用多余花心思去关照他,于是全程都在场外观察调度。
《小偷月光》的参与人员都是国话的知名演员,在以前,话剧演员一直处于叫好不叫座的尴尬身份中,即便都是声台形表俱佳的演员,却很难走出剧场迎向大众视野,更别说国话的演员都是千挑万选,每一个都具有丰富的舞台经验。翟潇母校的一些表演指导老师便是来自于国话,基本都经历了没戏可拍于是投向话剧的人生,远的不说,光是谷雨,就怀有编导、钢琴、吉他和街舞等多项技能,还不是在水雾默默无闻的呆了许多年。
自开心麻花之后,话剧逐渐受到年轻群体关注,众多话剧品牌也接连崛起,唯有国话因为沉重的题材和晦涩的故事并不受过多关注。翟潇在台下看着舞台上的演员们,男主角要展现他的小偷的身段,接连做了侧手翻、前滚翻和鲤鱼打挺,引得台下叫好声一片,据说这位演员是戏曲学院出身,早年是唱武生的,还在许多电视剧中出演过武打的镶边角色,这些经历都不如他在话剧领域获得的喝彩声多。
翟潇常常感到汗颜,自己比起这些演员,总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却享受了众多的视线与赞美,之前每次演出,在出口等她签名的比其他演员多出叁倍还不止,即便她演的只是一个小角色。所以她理解郑芯怡的想法,将水雾打响,就能带领更多的演员走进这个行业,走一条良币驱逐劣币的农村包围城市道路。
她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从未有哪一刻如此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感到荣耀,于是表演结束后的媒体采访环节,她很兴奋的想要接受采访,却被郑芯怡拦下:“你接受采访,那版面的重点就不是这出戏如何,而是你的近期生活专题了。”
翟潇反应过来忙记在心中,郑芯怡叹了口气:“潇潇,我知道我这个说法或许太自私了,但是也许更适合现在的你。做幕后的人得甘于寂寞,这和你以往的生活不一样,可是这一行就是如此,观众看到的是与他们直面的表演,至于我们这些台下的人想说什么,真的没那么重要。”
直到廖家清来把她接走,翟潇还没从这番话中走出来,她心中有一种不甘心和委屈。她当演员二十几年了,面对的最多的问题是“你如何评价自己的角色”“你怎么看待自己的表演”,仿佛这部戏就必须有她的评价才算圆满,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想说什么并不重要。
“我觉得我还没适应自己身份的转换。”翟潇把副驾放平,呆呆的看着透明车顶外的天空,“我光想着要做成一件事,要继续演艺事业,可真的退距幕后,心理落差还挺大的。”
廖家清也有过这种感觉:“因为你不是自愿的,是被迫在做这样的工作。”见翟潇想反驳,他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你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但是拍戏和做幕后放在一起,你肯定是选拍戏。”
“你说过的,我们不能以卵击石,那现在的生活是我们的最优解。如果真的就此退出演艺圈养老,你应该会更伤心吧。”廖家清趁着红灯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头,“所以我很感激郑团的,她给了你这样的机会。潇潇,我一直觉得演艺圈需要更多的女性角色,女性看世界的目光是不一样的,我们男人看一部戏,会想的是票房、收入、社会影响力,女性除此之外看到的还有弱势群体、人性和情感表达,观众需要这样的视角,所以这样的角色就显得很重要,但是女演员太受限了。”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翟潇懂了,她在做演员的时候,想要表现这些得要在有限的剧本中千挑万选,而当她成为了掌管这些的幕后角色,她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的价值观,借更多人的口说出她的想法。
“所以郑姐说的不对,我们这些台下的人想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翟潇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廖家清,廖家清笑的恣意,对她点了点头。开到了车库,廖家清搂过她,让她脑袋贴着自己的心口:“无论别人怎么想,反正你想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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