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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对于裴玉清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
医庐附近有片竹林,幽宁僻静。为了不被人撞破,他特地选择在那里为祭奠自己的生身父亲。
裴玉清垂眸看着燃烧的灰烬,今日是他父亲的忌日。可笑又可悲的是,当母亲的生辰和父亲的忌日撞在一起,他只有在离开裴府之后才能为爹爹烧些纸钱。
父亲本是世家郎君,家里有人犯了事,女子尽数发配于边境,男眷充当官伎。
落难的侠客躲进教坊中,与倾国倾城的花魁一见钟情。母亲于是为其赎身,纳入房中。主君妒忌父亲的美貌,趁母亲外出之日,给其下毒,毁了父亲的容貌。
父亲郁郁寡欢,终日不见人,母亲也自此不再踏入他的园中。最终为了母亲永远铭记他,选择在她生辰这日投河自尽。
可自那以后,母亲也从未提起过父亲,也不许府里任何人提起此事。一个人就这样被人为地抹去了痕迹。
然裴府家训,不论男女,皆可习练裴氏太玄剑法。
他在太玄剑法的修习与悟性远超她人,受到母亲赏识,予主君膝下抚养。
可是他越是这般突出,越是遭到人的记恨。
最终,在以“不知廉耻,勾引嫡女”的罪名,逐出家门,家谱除名。
地上跳跃的火光逐渐熄灭,周遭暗淡下来。
裴玉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提着灯回到医庐。
“裴公子。”
寻声望去,是白芨。她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立在贺问寻的房前。
“今夜更深露重,小师傅还是早些休息。”
“多谢裴公子关怀。少主人尚未归家,我实在是难以入睡。”
裴玉清缩在袖子的手指轻微摩挲:“我现如今虽武功未完全恢复,但是前去接应她还是可以做到的。小师傅若是能现在给我一匹马,和一套黑色夜行衣,我即可前去。”
白芨眼神发亮:“有劳裴公子。”
裴玉清潜入裴府,轻车熟路地在里头寻着那人。
人一旦在陌生的环境里紧急慌乱逃跑时,就会到处乱窜,忘记之前的嘱托。裴玉清不清楚贺问寻是否真的会六神无主似地猫着,只得碰碰运气。
此时此刻的裴府,一阵喧闹,人影绰绰来绰绰去,一直能持续地听到有护卫大喊抓刺客。
他沿着廊下走,一个转弯,就看见了猫在假山后的贺问寻。
裴玉清试探性地伸手,就立马被贺问寻压制在假山上。她身上那股熟悉的苦涩中草药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裴郎,你怎么会在这?”
“……你先松开我。”
“抱歉。”
即使身着黑衣处在黑暗中,裴玉清依旧就敏锐地捕捉到贺问寻左臂上的伤口。
他压低声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裴玉清拉着贺问寻的手腕就往东北方向去。两人一路急掠,三步并两步,走的都是府内弯弯绕绕的小道,最终在一个小院落内停下来。
贺问寻打量了一下:“这是你之前在裴府住的地方吧。安全吗?”
“安全。”他推开门,在屋内没有任何一丝光线的黑暗中来去自如地往前走,“我在裴府的时候,除了分配给我的一个小侍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会来我这儿。”
贺问寻:“…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
“前尘往事,已与我无关。”
裴玉清拉着贺问寻来到窗下软榻,将窗户打开,用一个叉竿撑着,银色月光就顺着空隙流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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