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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弟子们方才布阵的时候全神贯注,大气也不敢出,这会儿放松下来,自然讨论交谈的声音也多起来。空旷的场地上一时间如同身处山林之中,充斥着叽叽喳喳的人声。
“这阵法好复杂,我以前还从来接触过这样繁复宏大的阵法,布置起来真是费时费力。”
“据说这是丹霄圣君的手笔,圣君道行深厚、见多识广,自然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比拟的。”
“我们怎么了?瞧你这说的,圣君道行深厚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堕入了魔道。以前可是说了的,魔修就是罪人。”
“慎言!我派今日多出来的种种抵抗魔修的手段,都是圣君令他的弟子带来的。你身为我南山派弟子,不可随意评判他人,更不可忘恩负义!”
“你!你这帽子扣的!要我说,那圣君已入魔道,他的弟子将这些交出来不也是为了赎罪吗!何必对他们心存感激……”
那争辩得满脸通红的南山派弟子话还未完,便觉得一道细小的风声擦着耳边掠过。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捂,只觉得掌心一热。再收回手定睛一看,只见殷红的血液流了一手。
先前站在他对面痛斥他的弟子为人持重,这会儿也不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左耳:“你的耳朵……”
争辩的南山派弟子很快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他忍着钻心的疼痛,颤抖着手往脑侧一模,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耳竟然已经少了一部分!
那细小的风声来得如此轻巧,威力却这般大,一瞬间就斩去了他的一部分耳朵。若是对方有心,方才将风声对准自己的脖颈,只怕自己此刻已经丧命!
争辩的南山派弟子一阵后怕,这才反应过来去找来人。他扭头一看,就见伤人者不避不闪,手扶着腰间已然出鞘的长剑,目光如同鹰隼一样望过来。
正是丹霄圣君门下的弟子,秦越。
来人面如冰霜,眼睛里却好像染着一团亟待喷发的火焰。
“赎罪?我认为你应该向丹霄圣君以死谢罪。”
秦越的声线没有起伏,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中间炸响。明明是决定一个修者生死的大事,却被他说得如此轻而易举、自然而然,在场也无人怀疑他是否能做到。
现场鸦雀无声。
秦越冷冷道:“如果不是他五百年前的那一剑,像你这样的畜牲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毫不掩饰的轻蔑的侮辱一出,先前争辩的南山派弟子顿时涨得面红耳赤。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整个人却更缩起来。
在场的其他人看着他,却无人为他说话,整片空间静悄悄的。他的头慢慢地低下去,低得像是要栽进地里。
秦越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道:“这里的阵法是我带来的,但是圣君整理的。他这五百年来,因为当初救你们的那一剑,受尽了多少折磨。即便如此,他仍时刻注意着魔物的反扑,忍着病痛费尽心思地搜集研究能够继续拯救你们的方法,这个阵法就是他留下的。”
“现在再看看你,”秦越绕着对方走了一圈,眼睛却不止看向这弟子一人,“你们现在能活着,都是因为得到了他的庇护,如今却对他口出狂言!”
“圣君日夜忍受魔气折磨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有谁可曾关心过他?圣君修为日渐减退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有谁现在愿意站出来做他当年做过的庇护苍生的事?圣君坠入魔渊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你们知道他跳下去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位向来冷静自制的丹霄圣君的首徒说到最后一句,陡然拔高了声音,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他看着齐齐朝自己看过来的人群,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说他太痛苦了。”
人群中不知何时传来一声轻轻的啜泣。紧接着,就像某种机关打开了一样,原本雕像一般的弟子们像是突然活了。有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红红的眼角,有的则握紧了剑柄面有愧色。而那先前争辩的南山派弟子脊梁一弯,直接跪到了地上。
“是,他是跳入了魔渊。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想办法让我拿到了他留下的手札,手札上全是他悉心整理的抵御魔物的方法。”
“他为这世上的人忍受病痛、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却还有人不领情,在背地里对他大放厥词!依我看,像这样的畜牲何必要救,还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反正都是一群白眼狼!”
“可是我不能,”秦越看着面前忽然抬起头的那位南山派弟子,面对对方满脸的泪水无动于衷,“他希望你们活着,我就遵从他的愿望。不过,我没有师尊那样博大的胸怀,再让我听见这样的狂言,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秦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对身后重新沸腾起来的人声再不感兴趣。
远远的山脚下,一条细细的黑蛇吐了吐信子。它那属于兽类的竖瞳记录下远处发生的每一幕,随后悄无声息地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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