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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被擦去了,可脸上的泪痕犹在。穿着一身素色轻纱的男人没有束发,三千乌发柔顺地垂在腰间,他眨了眨眼睛,湿润的睫羽微动,竟像是又要落泪。
“再哭,我就把你们楚朝列祖列宗的陵寝全掘了。”
楚晏放完狠话,便见男人的凤眼微抬,直直地看着自己,眼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她看出了对方的未竟之语,冷笑出声。
没错,楚朝的列祖列宗的确也是她的列祖列宗。底下这位被鞭尸的先帝,和被他杀害的燕王,乃是异母兄弟,而楚晏,与南边那位小皇帝,乃是堂姐弟关系。
可那又如何?
“什么劳什子的列祖列宗?他们既然敢让先帝那样的货色当皇帝,就早该有被人掘坟、被人鞭尸、被人戳脊梁骨的自觉。”
为免沦为祖宗宗庙不保的罪人,荀清臣识趣地收了神通,眉眼低垂,十足十一个安静的木头美人。
楚晏嫌他晦气,不肯再管他,只将目光放在窗外,可外面地上躺着那个,好像更晦气,于是又侧眼,眼神不善地盯着荀清臣,问:“楚朝最忠心的荀丞相,不为你死去的伯乐知己求情吗?”
男人抬起头,眉眼处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云。他摇摇头,声音还带着些哭过的痕迹,“殿下若允的话,我想为自己求个情。”
楚晏来了点儿兴趣,将一分的惊讶演成了十分,“你居然不求我放过他,让他重新入土为安吗?”
荀清臣回:“既然已经死了,那身后是何待遇、遭遇何种对待,归根结底,又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声音笃定而平静,“况且,殿下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的。”
楚晏轻嗤,模棱两可地给了个答案:“那只能说明你不能讨我欢心。兴许你多给我吹吹枕边风,我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你们了。”
荀清臣不说话,安静而忧伤地望着她,“殿下,我只想为自己求个情。”
楚晏心中微动,柳眉轻拢,片刻后,露出一个“看你还能做什么妖”的眼神,睨着他,凛声命令:“说。”
至于答不答应,她可没承诺过。
荀清臣双手平举,而后至地,深深伏下身去,行了一个标准的稽首礼,“殿下,前尘往事,说到底,已经是过往云烟。今日,您既然已经泄了恨,能否……让我下车一趟,拜别故主。
“殿下刚刚所说不错,于您而言,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于我而言,他并无多少错处,
“是我为人臣下,却不能做规劝之责,致使燕王府丹心碧血空付……但,先帝……先帝确实于我有大恩。
荀清臣本出身于一个富足的庶族地主,除了常常被一些自诩百年门楣的世家大族看不起之外,生活没有一点儿瑕疵,既有锦衣华服,也有和谐美满的家庭。
可就在他七岁那年,同县的郡望谢氏因为觊觎荀家家产,与县令勾结,污蔑荀家窝藏逃犯,致使荀家满门下狱,流放三千里,最终死的死,疯的疯。
七岁的荀清臣因为年纪尚小,免去了流放的处罚,没为奴,在石场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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